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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民族主义还没有极端化的年代,投降匈奴的秦国边军并不认为自己是汉奸。
所以,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报君黄金台上意了……
不过在城头上,尽管进攻方悍不畏死,但毕竟他们并没有甚么有效的攻城器械,最重要是武器铠甲也有代差。
尤其是身上穿的秦国制式铁甲,笨重粗糙,完全不能和汉军士兵身上穿的步人甲相提并论。
所以虽然他们在奋力作战,但在城上箭矢如雨、滚木礌石的打击下,蚁附攻城的士兵如割韭菜般一茬茬倒下,而武州塞却始终岿然不动。
左骨都候肩上插着一支羽箭,踉踉跄跄跑到挛鞮稽粥面前,大叫道:“右贤王,撤吧!汉军太凶猛了,我部损失惨重,实在……实在是攻之不下啊!”
挛鞮稽粥凝神看向厮杀震天、尸横遍地的武州塞,愤然说道:“攻不下也要攻,我只要汉军将领的脑袋……有胆敢私自后撤之人,立即处死!”
他狼一样的盯着眼前这个冒顿身边的辅政大臣:“你也不例外!”
左骨都候毫不示弱的回瞪了过去:“呵呵,你只是个右贤王,既不是左贤王,也不是屠耆(tú qí),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
屠耆,在匈奴语里是‘贤’的意思,通常是给太子加的封号。
而匈奴体制,单于以下左右贤王地位最高,为分管除了中央单于本部之外的最高长官,而匈奴以左为尊,所以左贤王的权力地位高于右贤王,左贤王是单于副储,因此经常以太子为左贤王。
而左骨都候本姓呼延,是仅次于匈奴大单于的挛鞮氏之外的匈奴三大贵姓之一!
嗯,剩下的两家分别是兰氏,世袭辅臣的左右大当户;以及须卜氏,世代担任主掌政务战事的左右大且渠。
而左骨都候敢和挛鞮稽粥叫板的原因,在于匈奴是一个游牧军事政权。
除了单于自己亲统军队,亲临战阵外,其他贤王、谷蠡王直至当户等也都有军权,共有二十四个统领万骑的军事首长,称为万骑长,这二十四个万骑长各自设置千长、百长、十长等官。
左骨都候代表的呼延氏,总共掌握着四个万骑!
挛鞮稽粥看着左骨都候沉默良久,就在左骨都候觉得自己震慑住了挛鞮稽粥的时候,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狭长的眼睛映照出了一个斜着站立的挛鞮稽粥,而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敢杀我?
目睹了这一切的匈奴将领尽皆哗然,一些呼延氏的将领甚至想冲过来和挛鞮稽粥搏命。
挛鞮稽粥快走两步,抓起左骨都候的脑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以苍狼神之名,我,冒顿大单于的长子,匈奴右贤王挛鞮稽粥向你们保证,谁能第一个攻上汉军城头,就是下一任的左骨都候!”
他说完,抓着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向四周展示了一下,饿狼一样的眼神压制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呼延氏将领。
但那些往日里处于边缘化的呼延氏子嗣,却瞬间热血沸腾,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即便他们最后不能当上左骨都候,但假如能够抱上挛鞮稽粥的大腿,也同样代表有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被挛鞮稽粥提在手上的左骨都候,不正是跟随冒顿干掉了头曼单于,才正式成为左骨都候的吗?
他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刹那间,站在城头上指挥扔‘狼牙棒’的刘盈,觉得现在的事情似乎大条了起来。
匈奴人,疯了!
狼牙棒砸死一个匈奴人,立刻就会冒出来两个!
刘盈刷的一下拔出腰间宝剑,趁着一个即将登上城头的匈奴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挺剑疾刺,斜着刺入对方胸膛,旋即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动反击的时候快速后撤一步。
这是虫达教给他的战斗技巧。
长剑刺入人体并快速拔出的时候,力气会随着鲜血一并流出,这时候只要不被濒死的反击打到,就是一次完美的击杀!
而肾上腺素的飙升,也让刘盈无视了第一次杀人而产生的晕眩,无视了那狂飙而出的鲜血。
你死,我活!
生死一瞬间的战场,是一个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的舞台。
城头上,见到刘盈干净利落的干掉了一个匈奴人,周围的汉军士兵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一个小孩子尚且如此勇武,他们这些打了十几年仗的老兵又岂能落于人后?
韩信看了看周围瞬间爆种的汉军士兵,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他,高估了对面匈奴人的战力。
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将城门彻底堵死,否则这时候趁着士气暴涨的时候,开城门和匈奴人一波决战,不说全歼这几万匈奴人,至少能杀他一半!
不过韩信旋即摇摇头,将这种遗憾的情绪抛之脑后。
他选择进入武州塞的原因,并不是正面打不过匈奴人,而是为了刘盈的安危。
这,是他的兄弟,是曾经给予他温暖的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至于捡漏杀匈奴人的事情,就便宜他最亲最亲的兄弟的那个不要脸的爹了……
……
马邑城以北的山道上,不断擦着鼻涕的刘邦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吓得身旁的马匹情不自禁的蹦跶了几下。
“谁?又是谁在骂乃公?”
第91章 刘邦:父见子未亡……
武州塞。
夜幕降临,强攻了一整个白天的匈奴在丢下了几千具尸体后,不得不暂时撤退。
虽然冒顿颁布有法令,将战死者尸体送回家乡的人,可以获得死者全部的家产。
但当那些贪婪之人,尽数倒在汉军射来的羽箭之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尝试这种送死的行径了。
开玩笑呢,汉军这边同样是斩首记功,敌人尸体被抢走了,找谁要功劳去?
刘盈就地盘腿坐下,虽然他白天的时候除了抽冷子干掉了两个匈奴人外,剩下的时候就被身边甲士牢牢守在身后,但他现在依然很累。
毕竟他那一身板甲,连同里面的武装衣在内,重量已经接近三十斤了。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刘盈抱着自己的头盔,大口呼吸着夹杂着血腥气的冷空气,想着如果在草原上多停几天,吃吃烤全羊,看看匈奴舞,然后再挥师北上该多好!
那样,被匈奴人团团围困的,应该就是刘邦了……
“也不知道老刘看没看见我点燃的烽火……”
在刘盈的小声嘟囔声中,远处黑漆漆的崇山峻岭上,蓬然闪烁起几束火苗,眨眼之间,火苗越燃越烈,如同一支支点亮夜空的火炬。
这,是汉军的烽火!
之前为了降低战损,韩王信设在群山之中的烽燧早就随着匈奴的大举入侵而人去楼空。
现如今这些燃烧起来的烽火,意味着这些烽燧重新有了士兵驻守。
也意味着,援军来了!
刘邦来了,胜利就有了!
刘盈欢呼一声跳了起来,整个白天的疲劳一扫而空,拉着一脸木然的韩信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唱又跳……
受到刘盈的感召,周围站在城头上的汉军也同样大声欢呼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
秦音悠扬,汉风长存!
刘盈看着一双双笑中带泪的眼睛,一张张涨的通红的脸孔,猛然举起手高声吼道:“不过了,今晚杀牛宰羊,大吃一顿!”
顷刻间,城头上响起比之前更加高亢的声音。
“万岁!”
“万岁!”
……
武州塞外,围城的匈奴人胡乱搭建的营地。
当匈奴人嚼着肉干奶干,垂头丧气的围坐在篝火前取暖的时候,山间冷冽的寒风带来寒意的同时,还带来了阵阵炖煮牛羊的味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