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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直接告诉七爷,让他帮忙查?
不好,这样不好。万一七爷误以为自己想查明身世,是为了要离开他怎么办。
七爷的手好温暖。
七爷的背好宽阔。
刚刚连庚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铎寒感觉到身后人逐渐失力,呼吸声也变得微弱,不由得加快马速,赶回营地。
*
萧乙再次醒来的时候,箭刃已经取出,伤口也敷了药,包扎得好好的。
这里是七爷的营帐,却不见七爷身影。
床榻旁的矮桌上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还温热着,萧乙趁热给喝了,是熟悉的味道,苦得他只能憋住气一口全喝完。
莫非是那老神医也来了?
营帐内很是温暖,萧乙就算仅着里衣也感觉不到分毫寒冷。那碗汤药入腹,体内寒意很快便被驱散,心肺的冷寒闷痛感也逐渐消退。
这汤药说来也神奇,自从他将七爷的寒毒尽数引入体内后,每逢寒症发作,一喝这浓苦无比的药便能好上许多。
思索间,便见七爷踏入营帐,身上犹带着雪意覆身的寒气,眉眼间也是一片冷肃。
萧乙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失败,虽说七爷没有多加怪罪,但他内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敢擅自开口说些什么,更不敢多看七爷,只老老实实重新躺回床榻上。
脚步声渐近,他也不好继续装睡,便睁着眼,看向一步步走近的七爷。
沈铎寒刚从皇帝的主营帐回来。皇帝听闻连庚中箭身亡一事,面露凄哀,下令调查此事。
这件事查到最后,就同先前晚宴上烟火异常坠落事件一样,只会抓一个替死鬼,不了了之。这一点沈铎寒很清楚。
说白了,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男宠。表面感情虽好,沈铎寒却感觉不出一丝皇帝内心的悲伤。
他听皇帝提及一些狩猎时的事,便知连庚之死有蹊跷,想着回营帐询问萧乙。
此时已将近子时,他回来时便见萧乙慌忙钻回被窝,待走近了看,那张俊俏的脸又是惨白一片,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分明就是心虚又内疚的模样。
毕竟是个少年,还在为自己无力干涉的事而感到内疚。沈铎寒心想着,便道:“连庚之死是必然,要他死的人你无力抗衡,你也不必自责。”
少年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接着问,“他临死前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萧乙点点头,伸出胳膊,再将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皓白的腕间。
那里绑着一条宽边黑色抹额。
萧乙边解开,边道:“这是连庚交给我的,有关云翎军团驻扎地的地图。”
解开后,他递交给七爷,说,“七爷,我想明日去探查一番。”
然而沈铎寒却一口否决:“你不必单独前去。连庚他好歹有所了解,而你对云翎军团一无所知,但凡被发现必死无疑。”
“死又何妨?我是七爷的暗卫,为七爷而死是我的荣耀。”少年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目光赤诚,毫无畏惧地与沈铎寒对上,“而且我听连庚说,皇帝的皇位,原本就不属于他。”
“若这皇位本该是七爷的,萧乙愿做七爷最锋利的刃,斩将杀敌,帮七爷夺回这片天下。”
少年的话语带着满腔热血,听这语气,似是下一秒就要披甲上阵一般。
还有一句话,萧乙没说,就是连庚最后说的那句,“七爷,他是个可怜人。”
这句话太过沉重,沉重得萧乙一旦想起,便觉得心头寒意骤起,心烦意乱,只恨不能替七爷将所有的烦心事都解决掉。
可惜连庚已死,无法再从他口中探知一二,有关七爷的过往。
萧乙这番话说完,营帐内良久的沉默,寂静。只闻帐外寒风凛冽呼啸而过,飞雪拍打在帐篷外壁上劈啪作响。
沈铎寒凝视着萧乙灼灼的目光,半晌,他深吸口气,将抹额递还给他,嗓音低哑道:“云翎军团是皇帝的暗卫军团,高手云集,你孤身一人,很容易暴露。明日可以由你前去打探,但你必须活着回来。”
“即便打探不到任何情报,即使没有找到云翎军团的驻扎地,也必须活着回来。”他说。
“属下遵命。”
随后,沈铎寒又从衣襟中拿出一个小件物品,递给萧乙。
萧乙接过来,低头一瞧,正是先前在书房内看到的那块,雕刻线几乎被磨平的兔子玉佩。
“这是……”他不解地抬头看向七爷。
沈铎寒微微侧过面庞,道:“若你不慎被发现,就拿出这块玉佩,说你是镇北将军林慕远的亲信,前去巡视,他们自会放你离开。”
萧乙闻言,望向七爷俊朗的侧颜,将玉佩深深握进手掌心中。
“属下遵命!”
第18章
早晨醒来时,萧乙右肩处的箭伤已然好了许多,活动起来牵扯到虽还有一丝痛感,倒影响不大。
想来是七爷昨日刺那一箭时寻好了位置。
待随行御医前来重新换药、包扎好后,也差不多快到围猎开始时间。
第三日自由区域开放,从辰时开始,至酉时结束,共计五个时辰,以猎得的猎物数量与质量为衡量标准,拔得头筹者有重赏。
至于这重赏是何物,暂且还处于保密状态,卖了个关子,就引得剩余的十五人更加好奇了。
萧乙虽后来经历一番变故,但他先前猎到的猎物数量足够多,倒也顺利进入第三日围猎。
大雪纷扬,连下一宿,积雪深及膝盖。十五人,十五匹马,依次站成一个横排。
这其中,有萧乙相熟的七爷,皇帝,刑部尚书薛瀚生。
也有萧乙认识却不相熟的锦卫司司长白辞安,大理寺少卿宋淮之,以及皇帝身边那位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御前侍卫裴哲。
剩余八人萧乙都不认识,但其中有一人气质格外出众,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名男子看着同七爷年岁相近,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骑着一匹灰色马。虽着简单素色锦衣,却一身肃杀之气,临近他周围的几匹马都格外安静些。
先前听七爷提过,镇北将军林慕远这次开元节回北郡,多停留些时日,便也参与了此次围猎。萧乙心道,此人兴许就是林大将军。
昨日七爷所言之事萧乙还清楚记得,眼下见了林将军本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与仰慕。
辰时一到,锣鼓声响,骏马奔腾,雪浪翻涌。
所有人的目标都很明确——自由区域。
前两天在安全区域内捕猎得已经足够多了,那些个食草系动物猎来猎取都没什么挑战性,对于这十五名有着丰富骑射经验的勇士而言,自由区域的猛兽才是他们的目标。
有人是奔着那份尚未公开的终极奖励而去,有人是为了猎得猛兽进献给皇帝邀功,还有些人……
比如萧乙,他是奔着自由区域的边界处去的。
他换了一匹马,依旧是枣红色的。从最开始,他就有意放慢速度,让其余人都跑在前头,他一个人优哉游哉在后面,时不时猎一头奋力奔跑的野猪,时不时射一条蜿蜒盘树的蟒蛇。但这些猎物,他仅挑了些最轻的放到马背后的箩筐中。
原本就有积雪,马匹在深山里跑起来不如往日敏捷,再拖上这些个累赘物,更是会放缓行进速度。但倘若一点东西不放,被旁人看到又显得自己这前十五名太水。
便也就少放几个装装样子。
萧乙在等,等待午时的来临。统共五个时辰的围猎时长,辰时到午时已然两个时辰过去,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休息一阵子,为下午的围猎养精蓄锐。
这也正是萧乙行动的最佳时机。
相山深处面积广阔,树林繁茂,花香、果香、枝叶清香、泥土芬芳混杂在一起。鸟雀蝉鸣阵阵,却又显得莫名寂静。
一路下来都没有遇上旁人,萧乙依旧控制着马速、以及马蹄踏雪声,不慌不忙沿着抹额内地图上的路径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