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顾不得旁人目光,径直赶到赵衡身边去。
曹丰看看赵衡脸色,伸手从赵衡手中扶住沈静,低声道:殿下既然已向沈静道过贺,便早些赶去宫里吧,圣上还在等着见您呢。
说完半扶半拖着沈静,便往他房中去:怎么喝成这样?快回去歇歇吧。
留下卫铮站在赵衡身后,低声催促道:殿下回去吧。
赵衡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又站了片刻,才遽然转身,大步离开。
等得沈静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二月初的天气,虽然已不那么冷,可因为沈静向来怕冷的缘故,房中还烧着火炕。
沈静乍睁开眼,只觉得屋里热气腾腾,直熏的他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月光不知何时已经沉落,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在黑暗中慢慢翻身坐起来,随手从床上扯过袍子披在身上,然后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前走,踢翻了两条凳子,才摸到了桌边,寻到茶壶和茶碗,倒了大半杯冷茶,仰头灌进嘴里。
一连灌了两碗,他才觉得口渴稍解,放下茶碗又慢慢摸回床边,靠着床头坐下,半阖着眼,揉着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的额头。
就在此时,他从寂静中忽然听到重重的呼吸声。
他心中一惊,还未动作,只听咔的一声,房中火光骤亮。
沈静先被火光刺的眼睛一闭,随即才意识到房中有人,猛地退到床里,倒抽一口气:是谁
是我。
桌上烛台蜡烛被火折子点燃。
赵衡挥灭了火折子,从容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又倒了半碗,端着走到床头,递到沈静面前:你喝多了酒爱口干,再多喝两口吧。
沈静心中惊惶未定,动作凝滞了许久,才颤巍巍抬手接过茶碗,搁在唇边:多谢。
赵衡一言不发,只看着他一口一口将水喝完,又将茶碗接过去,放回桌上。
沈静定了定神,才慢慢从榻上坐起身。
他此时披头撒发,身上仍穿着红衫,披着的是成亲时穿的大红袍子,颜色喜庆鲜亮,只是已被搓揉的满是褶皱,沾满酒气。
沈静起身,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挽起发髻,在床边坐下: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不久。赵衡背对着他站在桌边,用铁签轻轻挑着有些长的灯芯,见你睡熟了,便没有叫你。
赵衡转过身来,又将沈静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这红袍很衬你。
沈静默然许久,咳了一声,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回去吧。
赵衡没有作声,慢慢踱步到床边。
烛火闪烁,寂静之中,赵衡忽然低声开口问道:妙安你有没有后悔过?
沈静默然无语。
赵衡却不理会他的沉默,长叹一声:孤后悔了。
孤今日在马上一路往回赶,满心都是后悔。
后悔替你洗脱冤屈,叫你去考什么进士。赵衡说着,走到沈静面前,垂着眼,沉沉看着他,后悔自己,太优柔寡断,畏惧人言。
沈静开口想说什么,却被赵衡的动作打断。
赵衡张手握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来,低声咬牙道:后悔自己,没有折断你的翅子把你关起来,叫你同别人成亲!
殿下!
沈静直到此时才觉察,方才房中阵阵酒气,原来不只是自己身上散发。
赵衡身上带着薄薄酒气,目中泛红,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提起来,指尖揉过他的唇角,一手将他的红袍撕开,低头咬住沈静薄唇,便深深吮吻起来。
沈静手臂被困挣脱不开,只能任他肆虐。赵衡被怒气驱使着,几乎将沈静唇角咬破才将他放开,空出手来便要去解他衣带。
沈静终于挣脱出手臂挥向赵衡,被赵衡一把截住,沉声叫道:妙安,孤不会再放手了。
第91章 江南治水
沈静将身上撕碎的红袍扯下, 抹去唇角血痕,抬起头直视着赵衡,声音微颤:难道殿下连最后这点体面,都不肯给我留下吗?
赵衡瞪着他,双唇抿紧,胸口起伏,握着沈静手腕,死死不肯放松。
两人僵持片刻, 沈静抽了抽手腕, 皱眉道:我的腕子怕要断了。
赵衡蹙眉神色略略微松动了些,沈静又挣了两下,推开赵衡的手,退一步坐回床上。
沉默片刻,他揉了揉手腕, 拍拍身边的位置, 疲惫道:一路远来,殿下也该累了,坐着歇一歇吧。
赵衡长叹一声, 在他身边坐下呢呢。
又沉默了片刻, 他闭眼长叹一声:孤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一听说你要成亲的消息
他抓住沈静的手,抬起来捂住双眼, 咬牙低声道:孤就恨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殿下恨的是谁?沈静苦笑起来, 是大姐, 是我, 还是圣上?
大姐一心为潘大哥守节,是我跪着恳求,她才不得不与我成亲。沈静握着赵衡的手,慢慢说道,圣上宿疾在身,仍苦心孤诣为殿下铺路。不必殿下去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怕也是撑不过今年去了。
至于我。
沈静顿了顿,转头看看赵衡,轻声道:我从未有过半分半毫,后悔与殿下这一段情。
我只怪人生之事无常,牵挂又太多。沈静顿了一顿,又慢慢说着,刚知道殿下要娶亲那些日子,我也时常觉得心里苦闷,每到夜间,便辗转不能成眠可是若细想想,倘若我不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倘若如今我的父母亲仍然健在,怕也是要看着我娶妻生子,过寻常日子,才会放心的。
如今朝局不稳,外有强敌换伺,圣上疾病缠身,两位皇子年纪幼小。所以圣上对殿下期盼甚多。殿下将来肩上挑着的担子,不止有圣上,皇子,和殿下自己。还有天地君民,社稷百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殿下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