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何知闲开口,她先问道:“是小何仙官吧?”
何知闲迟疑着点点头,眼睛都不会眨了。
“那便对了!”那仙娥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何知闲更加不解,隐约感到些不妙,心高高坠起,手指藏在门背后,一下一下扣着那层滑腻的漆。
随后她又笑起来,眯着眼说道:“王母娘娘请您到瑶池坐坐。”
何知闲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一滞,精心爱护的木板终究是留下一道小虫爬过般的抓痕。
为难他的人来了。
李好这个乌鸦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云飞得很快,不讲道理的风并不为此避让,云里突兀立着的两人显得十分扎眼,只得直面。何知闲脸上只有星星点点的麻意,别的再感受不到了。他其实有点想躲到谁的身后避一避,但云上只有比他还单薄的仙娥,他有些无助。
何知闲不着痕迹地偏过头看了看身侧的仙娥,依旧是标致的笑靥如花,但细看那柔软面皮好像被吹成了煞白单薄的纸片,甜美的小勾似用笔颤抖着画出来的,僵硬得下一秒就要被吹掉了。错觉吧,何知闲默默垂下了脑袋。
何知闲想起了自己的云。他回来以后只用过那一回。从前他的云小小的,刚好够他一个人站着,颜色跟他一样不太鲜亮,总之不像天气好会出现的云。但那天他的云变得很大——他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大得他可以躺在上面滚一圈,很蓬松飞得极快但在上面不会觉得被风吹得很难受,它的边缘还隐隐泛着太阳的金光,比现在他站着的这朵云还要漂亮得多。要知道瑶池里的仙娥都十分不凡,用的行云都是上九重天的一道风景呢。
迟钝的何知闲后知后觉,他小小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历劫后他涨了修为,不过他没有一点感觉,可能是全塞云里了。也只能是这样了。
瑶池,仙娥们进进出出,领着他的那仙娥好像颇有些地位,有谁经过时都停下来唤她一声“芍药姐姐”,然后偷偷瞧她身后的何知闲。要是何知闲自己走肯定是不会收到这么多关注的,他本就紧张,现下更加不舒服了。
芍药没有带他进到主殿,他们绕过主殿走过一片林子,不同于主殿的奢靡华丽,这是一个典雅的屋子。枣褐色的木头搭建起无边沉静,被各种何知闲只在书里的图画见过的植物包围着,走过那些环绕着屋子的奇花异草,何知闲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马上又收了回来,怕碰坏了。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耳边飞鸟的悠悠鸣叫声在回荡,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走到门前,芍药打开门就低着头退至一旁,何知闲飘忽的眼珠在她面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离开。门缝开得不是很大,何知闲没伸手去推,侧着身子有些艰难地钻了进去。
从踏过门槛开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何知闲的身体内部泛起,他抬头看向屋内,目光没有为那些珍贵的摆饰们停留,甚至他第一个注意到的也不是尊贵的母神,而是她身旁桌子上那盏烛台,那浅浅摇曳的火焰。
“何知闲。”王母的声音轻柔如水,唤醒了何知闲。她看何知闲的眼神不像是上位者,更像是一个和蔼长辈。
何知闲下意识要跪下去,王母娘娘隔空一托,他就跪不下去了。
王母娘娘招手唤他:“不用行礼,过来吧。”
何知闲依然是迷茫的,他原以为要被兴师问罪,睡了帝君大人几年他也很不好意思,却又被用这样柔和的态度对待,为什么呢?他思考不了面前看起来十分复杂的迷局,只能动起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过去。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依旧停在那盏灯上,他感觉到十分隐秘的链接,发生在他与一盏灯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得越近他看得越清晰,烛台通体白金,却不像金属的材质,透着玉石的光泽,荷叶为座,花杆丛生而上,夹带着些花叶与极小的莲蓬,顶上开出一朵莲花,花心中又托出一朵更小的莲花直上盛开着,层层花瓣薄如蝉翼,微微弯曲着守护花心那小小的火苗。火苗很小很圆,却顽强地亮着,像一颗娇小的白色花苞,它散发着不烫人的金色光芒,好像能感受到何知闲的靠近,它看起来有些激动地颤了颤。何知闲好想摸摸它。
“这是……什么?”何知闲忍不住询问,用的词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这才发现,王母娘娘正在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们。何知闲心中的疑惑无限扩散,一层又一层,答案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摸不到。他有些头疼。
王母娘娘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诡异的静谧再一次充斥整个房间。
“和他见过面了吗?”王母突然开口,没有前置的环境也没有说清是任何一个人,就这样抛给何知闲一个问题。
“嗯。”沉默了一段时间,何知闲才轻点一下头。他无意识地啃咬起嘴唇,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沉重,毕竟他与他在天庭的唯一一次相遇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以至于何知闲打算永远龟缩在小院里。
王母似乎早有预料,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一直觉得是天神借了我的儿子转世,但是,他再怎么神武,终究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抱在怀里长大的孩子,”雍容华贵的母神看向小仙,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想,你能明白这种感觉的,对吗?”
她的笑是那么的温柔。
她说他能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孩子。
他的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从不敢深入,沈旭庭他能知道是帝君转世,就算再无缘分,他也知道他很好地活着。可是他的孩子,他们爱的交融结合,他们本应该在期待中降生,在疼爱中长大的孩子,就这样消失在原本只属于他的劫难中,连转世都没有。何知闲甚至在怪罪自己,如果不是他,事情是不会发生成这样的。
回到天庭后,他哭了好几次,除了那些激烈的冲击以外,还会突然地流泪,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坐着让眼泪安静地滚动。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去直面,悲伤难以抑制地涌出,呼吸间都是难过的味道,牙齿深陷进唇瓣,用力地留下发白的绷紧痕迹,想要阻止什么让人痛得不行的物体溢出来,那作孽的气体一样的东西被留在何知闲的喉间积累膨胀,拼命撕扯着软韧的肉体。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何知闲佝偻着背捂住胸口。
但是他没再哭了,而是努力睁着干涩赤红的眼圈盯着眼前的母神,祈求她给予自己一点不可能的希望。他好像明白了那些牵引从何而来,可是他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何知闲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愚蠢又可悲,像一条暴雨中失去嗅觉找不着方向被打昏了头的落水狗。他依旧执着地无声地询问着。
如他所愿,王母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那盏小巧的灯。
刺痛的酸涩充盈何知闲的身体,他几乎要忍不住倒下。灯盏里白金的火苗微微颤抖着,可怜又可爱。
这是他的宝宝。
失而复得的情绪要把何知闲的理智毁灭,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宝宝,尽管他现在只是一颗小小的火苗,但何知闲还是用那种温柔的哀切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宝宝还在,为什么他只能呆在烛台里,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活下来?
“旭庭身份特殊,你又是登记在册的仙官,你们二人的子嗣自然生来就是要入仙榜的。”
王母娘娘伸出手指,一缕金色的神力靠近烛台,小火苗试探着碰了碰,很快就开心地吸食起来。
“我后来才发现他的存在,很久才在凡间找到这点儿残破的神魂。”火苗吃饱了,餍足地做出微小的摆动,心情极好的样子,她收起神力,手指靠近火苗做出抚摸的动作,几乎要融进光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残破的神魂。何知闲几乎要被这几个字击碎,他对这些一无所知,如果不是王母发现了宝宝,一个发育不完全来自天界结合的神魂流落在那个不起眼的小世界,他不敢想他的孩子会怎样。
“谢谢……谢谢您。”何知闲的眉毛悲伤地皱着,声音也皱作一团。
王母摇头:“他是你们的孩子。”
何知闲顿了顿,最终还是看向她,向前半步,说话时嗓音是破碎的急切的:“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知道,今天王母娘娘叫他来绝不只是简单地让他知道宝宝还在,一定有什么是他能做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去做。
王母道:“如寻常生子那般十月怀胎产子,让他回到母体再造肉身,佐以神力温养神魂,你愿意么?”
她没有说需要谁的神力。
何知闲几乎马上就要回应,他愿意的,他怎么会不愿意,就算是要他付出自己的一切换回他的孩子,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在他怀抱着决绝的火焰要回答时,“嘭”的一声响打断了他。
何知闲不敢推动的门无风自开,但是他却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从他头发与后脖颈之间的缝隙穿过,他木讷地将脑袋向门口相反的方向偏过一些,深深垂了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曾深埋在何知闲的记忆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句话又开始在何知闲耳边回响,如被困在沉重的嗡鸣钟声中心,声波震荡着从四面八方向何知闲袭来,入侵汇聚在僵硬的骨缝里令身体与其共振,频率快得让人以为他的颤抖只是幻觉,只有何知闲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他觉得很抱歉,自己已经做下了承诺,却又一次相遇。不清不楚的。
哒、哒、哒。
何知闲现在还记得那串脚步的旋律,和印象中的分毫不差如今正在他的耳边重现,不疾不徐走得不快,但步伐很大,冰冷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在他耳边响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最后两声尤其鲜明,带着几分沉沉力度落下定住,终于停在了他的身边。何知闲不敢转头去看。
“旭庭,你来了。”
啊……旭庭啊。
“嗯。”
何知闲只听到这样一声回应。他们离得很近,因为沈确站在何知闲和王母之间,他们几乎是肩膀靠着肩膀,比上九重天跟下天庭之间近太多。也不是很近,相比起一些不真不假记忆里的很多很多时候他们算得上离得很远了。
小小的火苗似乎也因为帝君大人带来的风减弱了几分,何知闲有些担忧,但他只能站在原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都知道了。”王母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沈确没有回答。
何知闲的太阳穴处突然开始疯狂地弹跳起来,太重太响,逼得他不得不去看身边人的动作。
他看见沈确直接握住了精美的烛台,小小的火苗也畏惧帝君大人的威慑,但又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不安地闪动。何知闲突然觉得沈确会把孱弱的火苗掐灭,又隐隐有些别的期待,他不清楚。
沈确将烛台拿近,像在欣赏栩栩如生的莲花,又像在审视那株可怜的火苗,又或许根本不在意这是什么。小火苗终究是受不了帝君大人的凝视,他散发出来的明亮光线一点点、一点点变得越来越黯淡,像是要藏到哪个角落去。何知闲也牢牢地盯着火苗。事实上从一进门开始他就是这样了。他开始用垂下的衣带把手指裹住,收紧,绷得发硬。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动作。
就在火苗畏畏缩缩得快要熄灭而何知闲忍不住要惊叫出声时,沈确将烛台轻轻放回原位,落在桌面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何知闲松了一口气,又可能并没有,应该是放下了一片雾霭来跟氧气争夺他身边的空间。
何知闲很小心很努力不被发现地看了沈确一眼。沈确身量修长,他要侧着头去偷瞄,有些艰难。他觉得帝君大人有些疲惫,线条分明的脸蒙上一层阴翳。谁知道呢,他们是什么关系呢,轮不到他说这些。
沈确道:“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没有情绪的,好像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母娘娘站在一旁,她看着他们,她站在那里能看清很多。
“重塑肉身,灌以神力。”她又回到那个被中断答案却十分明确的问题,“知闲,你愿意么?”
何知闲突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沈确的出现让几乎失去理智的他不得不面对一些东西。但他还是毫不犹豫自私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愿意。”
沈确看着何知闲的发顶,他的声音还是没有波动,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压下,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他说:“你要自寻死路?”
何知闲被沈确直白的言语惊住了,怔愣着说不出话。他抬起头,却不敢与身旁的人对视。
沈确说得不错,仙人可以生子,就算是男子服下一种果实后也能够孕育子嗣,天庭什么都有。孩子生下来自带仙力,历练后便是登记在册的仙人了。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拥有了不死不灭的身躯,拥有了无所不能的法力,还能拥有美满的家庭,所有美好都要付出代价。凡人生子都说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仙人要面对的更是不亚于雷劫的九死一生,甚至十个仙人中活下一个就已经是极好的概率了。
何知闲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复沈确突如其来的质问。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帝君大人,他本来这辈子都不需要学会怎么面对帝君大人怎么跟他讲话的。他只能不断重复着:“我愿意的,没关系,我都愿意……”
何知闲似乎想到些什么,他看向沈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柔软的微笑。这是他回到天庭以来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然而他的示好注定不会得到回应。他终于再一次看到沈旭庭的眼睛,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太过浓烈的暴怒。胸腔内像有一座小小的船在狂风暴雨里撞来撞去,撞得他生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过于沉重的怒火燃烧着,可能已经燃烧了太久以至于让人觉得永远无法熄灭,以至于身处其中的人无法感知到真正的温度。沈旭庭一直看着何知闲,看他的脸变得灰败。
“呵。”最终他笑了,“与我何干。”
他的视线离开何知闲,离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他只迈出一步就消失了,残影都不会留下,门口被大开着摇摇晃晃,没有声音。他离开了。
何知闲能看见他的愤怒仍未平息,在他离开的前一秒他还注视着他的眼睛。
何知闲能感觉到夺取他呼吸的雾气并未散去。他依然窒息着。
王母问他:“知闲,还好吗?”
她没有解释儿子的行为,或者说她不需要为何知闲解释。
何知闲用力让嘴角有些弧度,他把注意力尽量转移到灯盏上,喃喃道:“没关系的,没关系……”
他蹲下身,跪着靠在桌前,纤细的手扒住边缘,凑得离烛台很近,微黄的光铺满他柔和的五官。他学着王母那样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靠近温暖的火焰。确实一点都不烫人。虽然何知闲没有美味的神力,但火苗似乎认识他,像被风吹倒一样歪着柔软的身子缓缓靠向莲花边缘,靠近何知闲的指尖。最终火苗与指尖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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