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大俊美的沈旭庭,何知闲朦朦胧胧想起在人间时自己常常感叹他是上帝佳作,是天使般的存在,如今回想却是要吓死,要是被天庭的人知道他把帝君大人跟西方神明扯上关系,他怕不是要被开除仙籍。
何知闲打了个寒战。
沈旭庭眼里像有潮湿的灰雾,使得他一如既往幽暗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浑浊。
他生气了吗?何知闲想。
何知闲发觉自己看不出他的情绪了。他醉醺醺的,脑子不太清醒,不太能像从前那样总是对沈旭庭很敏感,也可能是很久没再见面了,所以他只能按照本能去猜。
为什么?因为他吗?果然很讨厌他吧,凭什么生气,自己又没做错事,车祸很痛呢。他又想不过溺水也很难受吧,如果生气的话,那他就道歉吧。何知闲不觉得委屈,只有些难过,有些心疼。
“对不起……”何知闲小声说道。他其实也并不清楚这句话的具体指向。
沈确垂下眼,静静地觑着何知闲,看他像个老鼠一样,伏在他的脚边,支支吾吾发出细小的声音。何知闲的两颊染上醉酒的粉红,额头中央也印着一大团红,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又想起何知闲在宴会上的笑容。
沈确在大殿里看到何知闲自然而富有生气地谈笑时,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感到了庆幸,这样的情绪他就算是从九死一生的战场归来也从未有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后来又到司命府查阅何知闲的命簿,简略的早死让他眉心皱起,他们两人的相遇可以说是厝火积薪,他不知司命府那些规矩,问司命为何如此巧合。月老府,早死,殉情,他不得不思考这其中的联系。
司命只说:“司命殿的书书本本,怎会像凡间的话本子那样,书生要小姐,就写个痴情大小姐下去的。我们这里的书,人呀要怎么动,要和谁动,我们都是管不了的,若是什么都由我们胡乱写,那天下岂不大乱,不,要是由得我们做主,我们肯定是不会在这里整理书籍了。”
推卸责任。帝君大人想。
确实是怪罪他们了,人的每一个选择不过一念之间,稍有不同便是天翻地覆,命簿能引导大致的方向,但是不能控制自主的意识,终究会走到命定的终点,怎么走却是自己的事。
他们二人有那样的牵引,所以总会走到一起的,而后来的劫数,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于是他张口:“为什么在这里?”
何知闲怔了一瞬,像是要思考。白色的旧得发灰的衣摆上洇着一大团桂酒的黄色印记,狼狈不堪,何知闲偷偷地攥紧那块酒渍,又放开。
他慢慢直起身子,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低着头想要解释说自己不太认识上九重天的路,想要问一问,不是故意闯进他的宫殿。
“我不是……”
然而何知闲只说了不到三个字就被打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何知闲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翕动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纵使他知道这便是他们从今往后的结局,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像再次经历了一场毫无反抗之力的撞击,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全身的血液都凝结。
何知闲其实有些不知所措,沈确这样说好像何知闲常常凑到他面前,让他心情不好了。但他还是认下了。何知闲抬起僵硬的脖颈,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盯着帝君大人看的,这很是僭越,但他还是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那无比熟悉的五官,看那陌生的神明,看他幸运的孽缘。
沈确低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双盈满了泪的眼睛。浅瞳本是灵动的具象,在他粉红的眼眶里定住却是加倍的无神。
为什么呢,明明在别人面前都在笑的,为什么一见到他就这样悲伤了呢。
何知闲抿唇,顺着他的意思点头,脖子像是零件之间满是铁锈的机械那样艰难地弯曲。他说:“好、好的,我以后一定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的。”
本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的,就算是何知闲有心避着也没办法知道沈确的行踪,他会保证自己不会出现在所有宴会,他本来就不喜欢参加的。何知闲也不会到处去打杂工了,他守着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就好了。
干巴巴地守下承诺后,是一片寂然,他当然是得不到沈确的回应的。何知闲也没指望帝君大人会对他说些什么,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还站在原地与沈确对视着。
我醉了,何知闲想。
突然,沈旭庭伏下身来,两人几乎要撞到一处去,何知闲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挡不住身前人的逼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凑得近了,沈旭庭的五官更显锋利,眉骨压得低,露出迫人的凶戾,然而何知闲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愣愣地看着,如同一只不知危险将近的幼崽沉迷于眼前外貌极具迷惑性的凶兽。
下一秒,宽大的手掌掐住何知闲的脖子,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推得连连后退,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撞上坚硬的大门。
刚才只是七分醉,再怎么迷茫现在的情形下何知闲也清醒了,背后的大门雕刻着巨幅图腾,之前头撞上去都不觉得痛,现在却硌得何知闲难以忍耐。肩胛骨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和衣服直接与精细雕花对抗着,各种尖细的凸起刺得何知闲要蜷缩起来,让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沈确毫不在意,他微微侧头,另一边的小臂撑着大门,不光是手,整个上半身都压制着何知闲,两人睫羽都要交织在一起,他的鼻尖几乎要碰上何知闲的,却没有呼吸般一丝气流也无。完美无瑕的脸有如北地冰川般的森然寒意,声音也是没有情绪的冷硬。
“你怎敢……”沈确一字一顿好似在说些什么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又像在平静地念诵着佛经。离得太近了,就算说得不大声也听得很清晰,三个简单的字直接插入何知闲的脑内。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说何知闲也知道了,他怎么敢对帝君大人表白,怎么敢送上自己廉价的亲吻,怎么敢与帝君大人结为夫妻,怎么敢让帝君大人为他殉情,又怎么敢在一切之后闯入帝君大人的宫殿。
怎么敢……爱上沈旭庭。
沈旭庭眼里已经没有那些让何知闲心惊的东西了,只剩下亘古不变的孤寂与无情。脖子上并不是要人性命的力度,只是让人无法动弹,可何知闲感到了窒息。
沈确凝视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小仙,没有挣扎也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流泪,眸子里倒映着弥散而绝望的光,酡红早已消散,两道明晃晃的湿痕爬过苍白的脸颊。他那些混乱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何知闲。
为什么哭呢?帝君大人不会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两方关系极不对等,天平快翘成垂直,却没有输赢。
虎口逼着圆润的喉结,再一次微小的滑动后,沈确终于松开了手。何知闲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倒在地上,沈确没再看一眼。
“滚吧。”
声音落下,沈确迈出一步,瞬间消失在了何知闲眼前,只一阵朔风昭示着一位上神的降临又离去,再没别的痕迹,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小仙的一场醉梦。
何知闲不敢再停留,可以说是滚着下了阶梯。他终于想起用法术召出一朵飞云,他依然不知道回家的方向,只是希望能够飞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去哪里他都不在乎了。
何知闲无力地趴在云里,心早已麻木,只剩成片的空泛,永远也无法思考了。所以他也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小云什么时候能飞得这么快,变得这么白这么漂亮了。
不知为什么飞云自己停下来,何知闲有些迷茫,抬起头,竟已经到了小院门口。原来这么近啊。何知闲想。早知道就不要去问路了。
收起云朵,慢吞吞地踏进小院子,关上门,他靠着门板缓缓地坐到地上。何知闲还是无法平静,他摸了摸脸,一片冰凉,眼泪无知无觉地布满两颊。不知他在沈旭庭面前是不是也露出了这样的丑态。
他的心脏,要裂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何知闲很久没出小院了。
李好再粗神经也注意到了不对劲,问他:“你被为难了?”
他并不知道何知闲与沈确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直觉和历劫的事情有关。帝君大人渡了情劫不是秘密,少有人敢去直接查探他在凡间经历了什么,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何知闲的存在。
对话发生在吃饭时间,何知闲扒饭的手一僵,摇了摇头,筷子动得更快了,白饭把嘴里塞得鼓鼓,满是淀粉被浸湿的甜,发腻。他不知道自己挤出的笑有多难看。
李好也不追问,什么都没发生也好,不想说也好,何知闲觉得合适的时候总会跟他讲的,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何知闲不出门,少有几个朋友找他说话的也推了,他不在状态怕扰了人家兴趣,不过李好还是天天找他吃饭,中午晚上从不缺席,天塌下来他们两个也要一起吃饭的。李好要上班,饭就都是何知闲做。其实如果不是看到何知闲天天好似丢了魂般的呆子样,李好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好的,回来就有饭吃,还要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
两人都是喜辛辣的重口味,但是何知闲最近做的菜口味都蛮清淡,素炒雪菇,香煎肉排和火腿灵笋汤,肉倒是不少。不过李好有得吃就乐得不行了,他知道不能挑做饭人的刺。
李好不放过任何可以讲话的间隙,月老府作为天庭第一大八卦中转站每天都信息爆棚,他憋不住一点。何知闲有时嗯嗯哦哦地回一句,更多时候专注于窗外的小花圃,甚至屋顶的横梁。李好不管,只要何知闲不是睡着了他就不会停,可能何知闲睡了他也能说,这就不得而知了。
李好吃完饭就离开了,也没能坐会儿,月老府还有活要干。他也挺恨谈爱的人,主要是他自己不谈。何知闲并不急着收拾,两个人吃饭很好清理,要是用法术也就是三两秒的事,他闲着人也变得有点懒散,所以就放着先不管了。何知闲在心里唾弃自己。
在院子里低头看着脚走了几圈,九十八步,他像例行公事一样记下来,又看了下植物们的状态,垂头丧气的,每天照顾着反而是这个鬼样子。何知闲有点难过了,它们好像不需要自己。
回到屋子里还是把碗筷收拾了,想要整理一下桌椅,做些清洁,但一个人生活,屋子小小的,没什么可做的。心里越发烦闷,不知身体里哪个地方堵住了一样,头脑都发胀。
最终还是回到寝室,何知闲在榻上跪坐着,趴在窗边,轻轻拨弄他最喜欢的那盆小白茉莉。他忽然想要去找几丛玫瑰种下,要香气浓郁而冷冽,栖息于孤山之上的。须臾,他动作顿了顿,轻笑一下。想什么呢,哪有这种玫瑰,那样的味道再别想闻到了。
他伸出食指摸了摸小小的花苞,它的兄弟姊妹们早早绽开了层层相叠的花瓣,圆润的一团又一团,这一小颗却久久不开,被什么封住了似的,顶端丁点儿缝隙也没有,都有些泛黄了,可怜兮兮。何知闲心里溢出些哀伤,带着腹部也抽痛起来,他想要摸一摸压一压,最终只抓皱长长的袖子,靠着臂弯阖上了眼,脸颊轻轻摩擦衣料。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来者很懂礼节,力度用得很克制,不会带来突兀的惊吓,但能让主人清晰地听到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知闲抬起头,他有些懵,不会是李好,这人都是直接打开门进来,这个时候也不该有谁来找他,朋友们要来会先和他说。
“小何仙官。”甜美娇软的声音传来,很陌生。何知闲跳下床塌,不再思索来者身份,急急地跑到门口,不让人家等太久。
“吱——”
他家的门其实保存得很好的,用很好的木材,没有刻上花纹但是表面磨得光滑细腻,边角圆润,不过用久了还是有点声音。
是一位极貌美的仙娥,何知闲一开门就对上那笑意盈盈,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仙娥面若银盆,峨眉秀美,笑眼娇媚狭长微微上扬却不显轻浮,很让人亲近的长相。发髻间簪了一朵倩艳的芍药,人却比花娇,身穿银红彩绣锦裙,披件碧色纱衫,袅袅亭亭富贵非凡。
不等何知闲开口,她先问道:“是小何仙官吧?”
何知闲迟疑着点点头,眼睛都不会眨了。
“那便对了!”那仙娥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何知闲更加不解,隐约感到些不妙,心高高坠起,手指藏在门背后,一下一下扣着那层滑腻的漆。
随后她又笑起来,眯着眼说道:“王母娘娘请您到瑶池坐坐。”
何知闲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一滞,精心爱护的木板终究是留下一道小虫爬过般的抓痕。
为难他的人来了。
李好这个乌鸦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云飞得很快,不讲道理的风并不为此避让,云里突兀立着的两人显得十分扎眼,只得直面。何知闲脸上只有星星点点的麻意,别的再感受不到了。他其实有点想躲到谁的身后避一避,但云上只有比他还单薄的仙娥,他有些无助。
何知闲不着痕迹地偏过头看了看身侧的仙娥,依旧是标致的笑靥如花,但细看那柔软面皮好像被吹成了煞白单薄的纸片,甜美的小勾似用笔颤抖着画出来的,僵硬得下一秒就要被吹掉了。错觉吧,何知闲默默垂下了脑袋。
何知闲想起了自己的云。他回来以后只用过那一回。从前他的云小小的,刚好够他一个人站着,颜色跟他一样不太鲜亮,总之不像天气好会出现的云。但那天他的云变得很大——他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大得他可以躺在上面滚一圈,很蓬松飞得极快但在上面不会觉得被风吹得很难受,它的边缘还隐隐泛着太阳的金光,比现在他站着的这朵云还要漂亮得多。要知道瑶池里的仙娥都十分不凡,用的行云都是上九重天的一道风景呢。
迟钝的何知闲后知后觉,他小小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历劫后他涨了修为,不过他没有一点感觉,可能是全塞云里了。也只能是这样了。
瑶池,仙娥们进进出出,领着他的那仙娥好像颇有些地位,有谁经过时都停下来唤她一声“芍药姐姐”,然后偷偷瞧她身后的何知闲。要是何知闲自己走肯定是不会收到这么多关注的,他本就紧张,现下更加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