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幽幽压下一片暗色,沉得像深不可见的海底。直到华灯初上,一辆拉响警鸣的救护车开在大雪洗尽的长街,轮胎疾驰碾过一地碎冰,发出密密匝匝的哔剥声。
“以后监督他在8点前吃早餐,饭后打球的坏习惯必须要改。消炎药我标记了一天两次,一次一片,餐后服用。”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了。”
直到目送母子二人把门关上,梁缘才疲倦地摘下镜框,揉了揉睛明穴,尽量缓解一天坐诊的视觉疲惫。
过了会儿,他懒洋洋起身关了门诊室的灯,从裤兜烟盒里晃出一根红塔山,却夹在指间并不抽。
推开铁灰色的消防门,一道熟悉的男声就通过楼道蹿了出来,那绝不像是谈公事的语气,隐隐含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疯狂。
“我跟她早就断了!别老拿离婚威胁我,你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我给的?大不了我们就一拍两散,儿子抚养权只会判给我……你非要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就高兴了?”
见到梁缘,矮胖男人很快挂了电话,没等空气陷入尴尬的寂静,他咳了两声:“小梁啊。”
梁缘微微点头,又从烟盒拽出一支烟身:“高主任抽吗?”
对方摆摆手,眼角随着笑容泛起和蔼的细纹,“我戒烟咯。你们小年轻也真是的,老跑消防通道来吸烟,这里是没人,万一被病号撞见了总归影响不好。”
梁缘利落收回烟,之后两人佯装熟络地交谈几句,直到高主任最先待不住了,警惕地环视周围好几眼,才语重心长道:“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上要侍奉父母,下要抚养妻儿,二十来岁的潇洒都是过往云烟了。小梁,你是一位优秀的人才,院里这批新人我最看重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缘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心底暗讽这老头装什么蒜,面上仍不动声色:“主任的栽培我铭记于心……”
尚未说完,楼下忽然爆发一阵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轰隆的枪响隔着消防门依旧清晰。
高主任最先反应过来,联合近日的社会新闻使他很快猜出事件性质,扶住梁缘的肩膀肃然道:“还记得你入院培训的格斗术吗?”
梁缘愣了愣,猛地抬头对上高主任那双历经风霜的眼,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冒了出来。
“基础的几招我没忘。”这几乎是梁缘最后的安全保障了。
“好,好。”高主任一连说了两个好,立即掏出手机拨给保卫处,电流的另一端却始终是忙音。他摁下挂断键,重新打给本市警署,下一秒那阵爆裂声几乎近在咫尺,震得手机像脱匣的子弹射在地上。
时间争分夺秒,他看了一眼梁缘身上明晃晃的白,刹那间想起什么,连忙把自己胸牌摘了塞进内衬,脱下白大褂丢进角落的消火栓箱。
“还愣着干什么,脱啊!”
梁缘深吸一口气,手脚麻利地跟着脱了。高主任不再看他,转而推开沉重的门,率先往这层楼的设备室奔去。
全院价值数亿的仪器都在那间铜墙铁壁里,那里是固若金汤的宝地,于他们而言也是最安全的避难所。
而设备室的解锁芯片只有两枚,一枚在院长手上,另一枚则让高主任保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缘刚走到廊道上,小护士急急忙忙往这跑,两人相撞得猝不及防。
她急促地开口:“不、不好了,一楼有两个拿枪的看见医生护士就开火,警察说他们马上赶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几乎要让她崩溃,但此事容不得迟疑,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情绪,把已知的信息传递给更多的同事。
也是这个时候,高主任冲过来让梁缘带这层聚集的人群躲去设备室,他来负责殿后。
梁缘扶着小护士挤过狭窄的走廊,此时裤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而他全然无暇顾及。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两个亡命暴徒一路杀了上来,子弹猛烈地击穿一扇扇门窗,爆破的冲击力极具震慑,就连本该弥漫消毒水味的空气都浸染上一层硝烟。
人们陆陆续续进入安全屋,一个年轻的妈妈却始终在门口徘徊,口里喃喃念叨什么,护士关切地安慰着她,看向走廊的目光忽然一凝,她尖锐喊道:“高主任!你身后有个小孩儿摔了爬不起来,赶紧把他抱过来!”
电光火石间,梁缘瞪大眼睛看见一颗子弹射向小孩的方向,高主任以往只在手术台上与天抢命,而这一次,他也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以身挡枪。
活了46年,他从来都相信人定胜天,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高主任喘了口气,伸手摁住自己鲜血直流的腰部,几近爆发出最后的蛮劲,用肥胖的身体掩护住瑟瑟发抖的小孩往尽头跑。
梁缘做梦也想不到会经历这一天,混乱得像是天地都失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这是梦该多好,可这一切偏偏真实的可怕。
护士被眼前活生生的枪击再次吓得腿脚瘫软,一旁的年轻妈妈看似比在场的任何人都镇静多了,只是两侧握紧的拳头正剧烈发颤。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高主任身前的小孩。
梁缘陡然从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中惊醒,眼睁睁看着高主任身后的两名歹徒越逼越近,像猫玩耗子般好整以暇地开上两三枪,一枪落地,两枪打在左右墙壁,激起漫天飞舞的白灰。
接下来的局面迫在眉睫,梁缘视线一瞥,拍拍护士的肩:“我需要你帮个忙。”
说着,他动作极快地把墙边立着的消火栓柜门打开,按下火警按钮,接好枪头往地上铺设水带,让护士握住阀门。
“一会我数321,报到第三个数你就逆时针拧开阀门,动作一定要快!”
梁缘绷紧了下颚,攥紧水带,转身目不斜视地朝着高主任那边跑了过去。
其实很少人知道,他有一项短跑特长,高中曾拿过两次市赛冠军。
“3!”
他弯腰灵敏地避开一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2!”
他接过高主任护住的小孩,让小孩先跑,扶住高主任的瞬间,他破口道:“1!放水!”
水枪对准不远处两人的眼睛泵出一束激烈的冲击波,那两人被水流洗涮地睁不开眼,接着梁缘用强大的水压扫向他们持枪的手,一时竟短暂使他们手腕发麻。
小孩颤颤巍巍跑回了妈妈的怀里,母子抱在一起闷声痛哭。
“你找死!”其中一人愤怒地怪叫,闭眼给枪上膛,梁缘握紧了水枪不放,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双方对峙间,直升机的轰轰声由远及近响在耳边,一根空降绳落下,两列身穿防弹衣的警察踩着碎裂的落地窗,逼近包围穷凶极恶的歹徒。
“放下武器!”
歹徒毫不犹豫朝梁缘开了一枪,水极大地缓冲了这发子弹的威力,估计最鼎盛期能洞穿他的肩胛骨,可这次只是简单擦伤了右肩。
尽管如此,梁缘面色还是瞬间变得发青,但这不致命的痛让他情绪更为暴躁,甚至能笑出声嘲讽:“你这被水泡久的枪已经废了,不信试试看,下一发绝对哑火。”
然而不等再有动作,扛着护盾的警察立刻蜂拥而上,直接将两人就地处决。
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医闹,而是一件恐怖的暴力犯罪案件。无论这二人是身患绝症的末路杀手,还是宗教极端分子,非法获得的枪支足以令警方顺藤摸瓜查到窝点,一举捣毁残余的黑恶势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主任被抬上担架带走,小护士站在原地仍有些惊魂未定,梁缘摸了一脑门汗,走不了几步,突然就泄气般眼前一阵阵发黑。
闷头倒下的瞬间,一个格外熟悉的宽阔怀抱接住了他,沁鼻的古龙香和燥热的体温在当下竟让他莫名心安。
陷进混沌意识的前一刻,他终于想起逃命时那通没有接听的电话。
那一刻或许也有人正为他担心吧。
“陆泽霖。”他喃喃念了好几声名字,语气郑重又亲昵,最后的那缕歉意似是沉入水底,窒闷得让人呼吸发痒:“对不起。”
如果我真的死了,可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还会记得我一会吧。
很抱歉。
原来我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讨厌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梁缘永远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树枝梢头挂满如雷的蝉鸣,下过雨的空气到处都是裹着泥腥的潮闷味道。
青春期的荷尔蒙正在泛滥生长,少男少女的怀春心思清澈得像一汪水,却偏要欲盖弥彰的你来我往。
梁缘跋扈的恶名早就传遍了整个中学,因此他也没有交往密切的朋友,每天都乐于一个人上下学。与之相反的是班上新来的转校生,上台自我介绍的第一天就给每位同学都准备了见面礼,听说家境非常好,但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地温文有礼,就连倾听的姿态都显得分外诚恳,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笑。
梁缘想,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会受欢迎。
一个学期匆匆过去,转眼到了暑假。梁缘找了离家近的烧烤摊做工,为了赚钱即使是昼夜颠倒也毫不在乎。
这次依旧是做到凌晨四点才收工,他打了个哈欠脱下围裙,跟老板打完招呼就走了。
困倦席卷整个大脑,让他的脚步都变得异常迟钝,在经过一条深巷口时他靠住墙壁稍作打盹。
正眯着眼半梦半醒,一道处于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嗓音传来,仿佛近在咫尺。
似乎是遇上了大麻烦,他听见里面那个少年拉开书包拉链谈判:“你们需要多少钱?八百还是一千?我身上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