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他看着穿衣裳和让他帮着穿衣裳之间,苏绵只得选择窸窸窣窣地在被子里慢吞吞地折腾。
先时她昏睡过去时陆钺便已为她将贴身的衣物穿好,这会儿不过几时,她便匆匆将衣裳拢好,而后将被子推到了一边。
陆钺扯了扯领口,垂目敛息片刻,方才含笑坐到了她身边去。
此时他们已在灵境小屋之外,彼时是如何进入的,只消入内之后不曾想法远离,那出口便仍在同一个地方。两个小时已过,苏绵彼时昏沉,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被传送出来的,也不知陆钺究竟对那小屋有没有清醒的知觉。
苏绵还没出言试探,便听陆钺道:昏迷之时我做了个美梦。他将苏绵抱到膝上,将她未及好好系紧的衣带重新系好:绵绵说梦中之物是否为真?
系统的存在并不能随意透露,即便她与陆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了,可到底是不能由她明言明说的。
只消心足意美,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苏绵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长风哥哥,不如先请谢先生进来为你诊脉吧。
你我成亲多久了?
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教苏绵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认真地算了一算,然后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是说真正成亲。陆钺看着她眉目之间的清透纯然,一时之间竟有些梦里梦外,真幻难分的错觉。
她就像是他人生里一场过于美妙的幻梦,他只怕自己稍有不觉,便要从这美梦之中惊醒。
不知道,不记得。苏绵听他这样问话,便知道他心中动了情念,忙道:先起来吧,只怕咱们也要准备赶路了。
为什么这么怕我?陆钺原本只是轻轻将她环着,眼下见她意欲挣扎,便彻底将她严严实实嵌在自己怀里:想做什么,躲开我还是离开我?
苏绵与他目光相触,一时觉着他此刻的这种眼神颇有些熟悉,可还没等她想得清楚,便被他俯首吻了下来。
这一回,苏绵是真的觉着他有一些不对劲了。
苏绵慢慢卸了抵抗的力道,她原本也不是想要躲开他的。
只是他的旧毒复发,不好常常大悲大喜,用情动怒,她才只能设法远离。
她向来被他捧在手心,便是两人亲昵,他也总是妥协顾忌,处处怜惜。可今日,他仿佛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抱着她的力道让她几乎有些发疼。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时,苏绵便侧首微躲,软语相求。
她这样温柔温顺,乖乖地不加丝毫躲避,到底是将陆钺的这点不对劲将将安抚了下来。
谢元在外守了一夜,天将明时才被身后石门开启的动静惊动。他睁开眼,静坐缓了一阵,方才抬步走进了二人所栖的石室之中。
嗯......谢元来回诊了几次,最后面上的神色彻底缓和了下来:好多了,这几日不要动心耗神,待寻得落月花,就可即时解毒了。
谢元心中亦存疑惑。陆钺的身体几乎是他一手照料过来,脉案历历,般般清晰,可如今日昨晚这般奇怪的转变却让他觉着这世上也许真有妙药灵丹。
但谢元素来都是当问的问,不该知道的半点都不曾好奇,因此他也只管当下,并未开口询问这忽然的好转是经了何种事宜。
但我仍觉心腑之间犹如火灼,某些时候还会恍惚无制,就像是被什么念头控制了一般。陆钺试探着将自己的眼下所觉说出了口,而后便见谢元笑得有几分冷意。
这是心火太大,克制一些就成了。谢元呵呵,说出的话却半点不留情面,只差当面怼陆钺一句情念惑神,无制无觉。
陆钺一笑,倒也没有反驳。
他对苏绵自是情念难制,可今日那短短时候的失制却并非都源于这些难以压制的情思。仿佛是有另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心念倏然出现在脑中心底,教他无知无觉间便为之所控。
倒有些像......像是那些梦中那与自己一身一魂的恶鬼之念。
到了启程的时辰,无论何事也不好再加耽搁。再往后行,便要万般当心,千般谨慎。
苏绵如今仍记着夜间陵寝中的森冷骇然,是以眼下望着这一片晶莹灿烂,她心中半点温暖和兴奋都感觉不到。
这还仅仅是陵墓外围,若再往里去,也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
而眼下更加麻烦的是苏绵觉到身子很有一些不舒服,小腹也隐隐作痛。
在这一瞬间,苏绵便知道这也许是昨夜她带了陆钺往灵境小屋中的后遗症。原本以为昨夜的晕眩已经是所有的代价,没想到这钻漏洞的弊端如今才要显现。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丝毫后悔。
一直到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相对安全僻静的地方,苏绵才握过陆钺的手,让他将谢先生请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少了一更,明天补上~
第194章 埋骨
这就是你所谓的她应该过, 乐于过的生活?虞彻站在人群之外,抬手将苏皓拦阻在身边,他方才已经听到了谢元所说的无碍二字, 担忧过后, 便是难堪和愤怒涌上心头。
这份难堪是他自寻,也是折腰弯骨也换不来的半点情念。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讨好在意一个女人,可苏绵偏偏待他如同路旁生人,无所挂碍,无所在意。
哪怕她面对自己时, 能稍稍有一点不同于旁人的在意、不安,他都能说服自己, 不是他不够好, 只是他来得太晚, 两人之间注定了不会有半点缘分。
她的轻忽和无意总是若有若无地提醒他一件事, 那便是他这个人,无论文采武功,到底都较陆钺相差甚远。
这是他始终不愿承认, 不能承认的。
他自认骄傲一世,与大位无缘, 也不过碍于身份, 碍于种种桎梏,方才错失了先机。可自他与陆钺相识, 一路观其为人,看其手段, 哪怕他心中万般不愿, 也还是生出了自惭之念。
而苏绵的选择和忽视, 便是让这自惭转变成为了旁的更加尖锐的念头。
他的心仿佛一分为二,一份清醒,一份甘愿沉沦糊涂。
就如同现在,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对一个女子情根深种,求而不得,还是只是如她当日所言,他不过是将自己不得志的愤慨无奈通通寄托在这一份缥缈情意之上。
明知我们雪原一行要冒生死之危,却独为私心,将她带到了这样一个处处机关的地方,更让她身怀有孕,受尽折磨,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所期盼的?
虞彻的话音不免带了些尖锐,苏皓微微敛眉,一时也未急着往前凑到小妹跟前去细问究竟。
我所盼者,惟她安好,得她所求,获她所望,至于旁的,我虽是她的兄长,却不能替她决定前头的每一步路该何时走,如何过。眼见连澄看过小妹之后对他比划了个无碍的姿势,苏皓这才彻底地安下心来: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自己所为所图,这样的话,今后不要再说了。
苏皓如今已经对虞彻的这些论调颇为不耐。
夫妻间事,本就非外人所能处处干涉,再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苏皓最不愿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喜恶强加在旁人尤其是自己家人的身上。
苏皓不想对虞彻解释陆钺夫妻之间所发生的的种种,也不再试图让他了解那两人之间情分何如。
虞彻只是清醒地看着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哪怕明知不该不能,也总不愿轻易放手。
虞彻看着苏绵满是依赖地倚在陆钺怀中的情境,只觉自己心口仿佛也凉飕飕地冒着冷风。
情真情假,他自己难以分辨,但此刻的心痛心酸却真实得教他心生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