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还要靠着明王一行来为他们探路蹚机关,自不能一手赶尽杀绝。
但不能杀尽,不代表要留着这许多人。
眼下这般,大约是后头的踩中了什么机关暗卡,也可能是踏入了岑湘重新设置的机关之中。
他抬手轻轻触了触苏绵柔嫩的面颊,心中温柔,心念更坚。
第二日苏绵彻底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石屋很久很久了。
昨夜陆钺抱她一道赶路时她隐隐有觉,可着实太困,便没忍住睡了过去。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对外间也并不是丝毫未有知觉的。
我自己走一走吧。待睡意散尽,苏绵抱着陆钺的脖颈在他耳边软语相求。
陆钺侧首在她面上吻了吻,依言将她缓缓放了下来:脚冷了要说,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虚耗。
苏绵垂目看了看自己过于厚实的鞋,抬手辅助着自己唯一露出的两只眼睛对他做了个鬼脸。
冷是不会冷了,可这样的鞋袜和衣衫,她估摸着也走不动几步路。
但她坚持的要比自己想象的久,这种时候,平素认真锻炼习武的效用就显示出来了。
我又不是泥捏的,你又要赶路,又要安置人手,还要时时看着我,照顾我,也太辛苦了。在谢元为她施针调理之后,苏绵近来已经不再动辄孕吐,尤其是这凉冰冰的天气,让她心胸之间也疏阔了许多:我也能自己走好长一段路的。
她每回想自己坚强坚持,可陆钺屡屡地拖她后腿,几次三番,苏绵也就重新熟悉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苏皓捏着馒头走近的时候,正听着自家小妹正在那里娇里娇气地和陆钺说话。
他一阵无语,心里也有一丢丢酸。
在家里的时候,这丫头要强的要命,动辄就很有主意,也要处处地保护家人,就连他这个二哥都几乎没有见过她耍赖撒娇。
如今倒好,和陆钺说话,十句话里至少有八句都软糯娇气,再看看他们这位好陛下,那更是十分地吃这一套,瞧那表情,简直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神魂颠倒,哪还有半分冷漠疏离。
呵呵......他狠狠咬了一口这夹了馅儿的馒头,然后就被枣核硌了牙。
舅兄有事?陆钺早瞧见了苏皓的身影,只是他不吱声,陆钺也不想开口引旁人过来搅扰。不过苏皓越走越近,再不开口也总不是事儿。
我就是来传个话。苏皓心里酸成了一颗柠檬,脸上的表情倒很是严肃正经:岑姑娘说咱们再有半个时辰就得启程,一直走到晚上方能休息。这会儿你们也多歇一歇,天越来越冷了,风里头飘着雪,别冻坏了。
第192章 毒发
到了夜里, 苏绵也第一次见到了这雪原中的蛇虫之行。
苏绵本以为生在这样的洁净之地,即便此间多有异虫恶鼠,也大约不会那般面容可怖。
但当她真正近距离看到这些东西时, 便忍不住捂着心口干呕了好一阵。
怕也是怕的, 更多的还是嫌弃和厌恶。
谢元所配的药草香包十分有效,这些蛇虫虽环绕而行,却始终未有试图攻击的念头。能这般相安无事自然是好,苏绵虽然深恶这些东西,却不至于想要将其赶尽杀绝。
闭上眼,我喂你吃些东西。苏绵一整天半点胃口也无, 她本就爱洁,如今又身怀有孕, 不管是胃口还是脾性都比从前娇气了很多。饶是她再三催眠自己, 说服自己, 也难在目见这些长相奇葩的虫子之后安然用饭。
此时众人尚可再次歇息两个时辰, 陆钺将苏绵全然抱在怀中,又拿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蛇虫能够靠近, 也丝毫触碰不到她一丝半点。
有了安全感,苏绵这会儿也只好闭目张嘴, 让陆钺喂她吃东西。
这一趟众人身上所携的大多还是肉干硬馍一类, 虽也有一并带来的奶粉和调料包,却也不能顿顿精用。
眼下四处皆无遮掩, 苏绵也不好露出什么神异端倪,便只能先吃些肉干热汤一类, 到了下一个歇息点再想法子好好用。
肉干总归是有些硬实, 芝麻馍若不刻意烤熟软化, 那几乎就是一块硬邦邦的板砖。
陆钺先将干粮泡到奶粉中温着,至于肉干,他便先咬成小块,再低头喂给她吃。
四下虽无遮蔽,但同行者都是些识趣的人,也没人会直眉楞眼地盯着两个主子硬瞧。再说陆钺和苏绵坐下时特意避了人,虽不能遮挡全部的视线,可也算身处僻静了。
你吃肉,咬我做什么?陆钺离开她的唇边,看着她满目嗔恼的姣俏模样,忍不住抬手触了触她柔嫩的唇瓣:好吃吗?
苏绵口中嚼着肉干,与他对视片刻,到底是先他而挪开了目光。
这人脸皮太厚,她根本不是对手。原本口对口喂这肉干不过是所为权宜,他偏偏趁机占人便宜,先头还是若有若无的,弄得苏绵还在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可到了后头他忍不住吻得有些重了,她才觉出他的心思来。
这里有人......苏绵低眉喝了口他喂到嘴边的汤,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只汤碗的距离,他看着她的目光,也专注温柔得教她心头直跳。
陆钺笑了笑,垂首吻去她嘴角一点米汤:谁敢看我的人?他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倒也没有再继续这样逗她。
两人远避众人,陆钺亦背身将她全都藏进了怀里,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情难自抑,与她这般亲昵。
他心中是有分寸的,自不会教旁人将她的这般模样看了去。
这样一闹,苏绵倒短暂地忘记了周遭的环境,纵然无意中睁开了眼,也没有再因目见而呕得厉害。
再度起行时,苏绵坚决没有要陆钺一直抱着她。
这些蛇虫轻易不会近人,再往后路途还长,苏绵不想要陆钺处处地照顾呵护她。
他抱她时虽然仍旧轻松,可究竟人非铁石,岂能无所疲累?他们已经赶了几天的路程,苏绵始终记着陆钺所说的毒发的日期。
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赶到雪王墓中去。
蛇虫越发地多了起来,原本只在夜间肆意横行的东西居然渐渐开始在白日东爬西行。而且,这些东西仿佛越来越不怕人了。即便有着谢元特制的香包,可眼观这些蛇虫的反应,似乎对此忌惮不显。
而就在外间风雪愈烈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进入了这雪原的地下宫殿。
这座堪称恢弘的地宫在雪原之上却是毫不显眼的。若不通测算,无有地图,那要寻到此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在恢弘之余,这样的地方总让人觉到一股幽深而神秘的沉重。
地宫多半随天开而建,目所及处,亦有黄金灿烂,莹莹宝光,但这些奇珍异宝皆是这坟陵一隅,所雕所琢,亦是这位雪王殿下的昔日荣光。
并没有人贸然触碰这些珍异之物。究竟是雄主墓葬,其间机关暗道尚不分明,贸然行动,恐怕只有尸骨无存一途可行。
若是寻常时候,苏绵大约也会为这些奇珍异宝而心生震撼喜悦。可如今,她心心念念唯有生于此间,不知下落的落月花。
财富巨宝不过身外之物,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像此时一般让苏绵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生命的珍贵和脆弱。
距离陆钺毒发不过三日而已,纵然他不说,苏绵也能觉察到他的虚弱和僵冷。
夜半梦中之时,他甚至会陷入梦魇,哪怕最后能够及时挣脱,也往往会挣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