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说着,眼珠转了转,目光越过魏老板,往上瞥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好对上太岁投过来的视线。
太岁一愣,那小孩脸上长着一双狭长上挑的眼,像把一双狡黠的成年人眼强行贴在了儿童身上,怎么看怎么诡异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在哪见过这双眼。
魏老板收了他十文钱,将银盘递给他。那孩子挑挑拣拣半晌才摸出一张票:快开奖。
彩票打开,里面却是空的。
太岁看魏老板卖了上百张彩票,这是头一次见空票。
哎呀,空头票,空头票妙,诡异的孩子手舞足蹈起来,写什么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魏老板一口将剩下半碗水喝了,收起银盘叹出口气:遵命,债主,走吧。
小孩蹦蹦跳跳地牵起她的手,跳了两步又回过头,手指扒着下眼皮,他冲隔壁桌三个无知无觉高谈阔论的民间修士做了个鬼脸:略。
太岁陡然想起来了他记得那也是一次野狐乡大集,他的神识被困在一个准备出售的半偶身上,正浑浑噩噩地暴晒在大太阳底下,供人查看成色。正有些迷糊时,他突然对上了一双狡黠的眼睛。
只一眼,太岁几乎和半偶融为一体的神识就醒了。
那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混在人群里让人过目就忘,唯独一双眼睛像哪个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看人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那中年男子当时隔着人群,一手扒着下眼皮,远远地冲他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鬼脸。
假如那人不是脑子有病,就喜欢给摆在那的半偶做鬼脸那他恐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与太岁神识有过接触的外人。
太岁正待追上去,神识却忽然像被什么阻住了,不能再往前探一步。
就在这时,转生木神像耳边传来杂音,火烧火燎地将他神识往回拽。
太岁放出去的神识骤然撤回到神像里,一睁眼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料味,顿时想把烧香的那货给刨坑埋了徐汝成心魔誓高悬头顶,果然不敢怠慢,真就焚香沐浴了,也不知用了几千斤香料,他倒是没吃腌肉,他把自己给腌入味了。
徐汝成披着蛇皮,面色凝重地给转生木神像上香,心里默念邪神的名字,香还没插进香炉,耳边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成宝儿,你现在要是暴毙,尸体能五百年不腐。
徐汝成手一哆嗦,把香插折了。
去去去一边去,别点了,有你就够驱虫了,太岁暴躁道,有话说有屁放。
徐汝成定了定神,说道:前辈,麒麟卫方才来见了我。
麒麟卫就是三岳的外门,相当于楚国的天机阁。
干什么,受了惊吓让我给你顺毛?太岁爱答不理地打了个哈欠,麒麟卫有什么新鲜的?野狐乡每年都给麒麟卫交不少保护费,每次大集都有麒麟卫的人乔装改扮过来淘东西,他们那总督最不要脸了,看上什么钱都不给,直接拉张条子寄过来。你打点到位不就得了,人家麒麟卫也懒得多看你这张丑脸,大家都是钱权交易,没有深交,轻易露不了陷。
徐汝成说道:他们带来了一个三岳的升灵大能,要我交出整个野狐乡的铭文法阵图。野狐乡只不过是民间邪修们交易的黑市,来个筑基顶头了,为何会有升灵修士亲至?莫非传言是真的,秋
嘘。太岁突然出声打断他,知道她有可能已经奔这边来了,你还敢提升灵的名字。
升灵的名字平时是可以提的,但假如秋杀真想来野狐乡,她的神识这会儿很可能已经扫过来了所以即使是来见蛇王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麒麟卫也是在他们内门高手陪同下过来的,防的就是秋杀听见。
徐汝成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此地是边境,三岳内门肯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楚地,到时候怕是要出大乱子前辈,你见过秋杀吗?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这时,太岁却突然奇怪的沉默了,徐汝成等了半晌,忍不住道:前辈
太岁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能联系你家主上的东西?
徐汝成一愣,按住怀中芥子所在的地方。
太岁叹了口气:傻宝儿,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看一眼?
徐汝成莫名其妙地将通讯仙器拿出来,登时一惊:这
只见原本好好躺在他芥子里的仙器正无人自动,似乎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当着他的面,用他的仙器给陆吾总部传信。
而他要不是被邪神提醒了一句,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那人根本没有费心模仿他的字迹,一手大宛字写得支楞八叉,一勾一顿生硬得如同刀斧凿上去的,被徐汝成发现,笔迹只是略微一顿,随后嚣张的字继续往外冒,一气呵成地写道:
七月初七,野狐乡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借你望川一次秋。
徐汝成手一哆嗦,差点没拿住手里仙器。
他们此番潜入楚国,是在玄隐山过过明路的,考虑到楚国太乱,他们带出来的仙器都是超品阶的。
徐汝成身上披的这身皮看着不起眼,其实是正经八百的镀月峰出品卖了他也买不起的东西。那皮下镶嵌着六十四个二等铭文,只要他夹好尾巴不用灵气,而对面高手没有恶意,不主动对他搜身搜魂,即使是升灵也看不出什么来。
三岳那位内门的升灵面对面都被他糊弄过去了,这边却有人把他们老底都摸透了!
秋杀准备在野狐乡大集上露面,现在野狐乡肯定不止南宛玄隐的人,她是要在凡间挑起升灵之战么?太岁想起那鬼脸,漫不经心地琢磨道,这回野狐乡谁是狐狸?还有望川是什么玩意?
金平城郊,朝圣路,落马亭中。
周楹斜靠在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里,目光在望川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把仙器一扔,冷笑道:好舍得下本钱。
白令皱眉问道:陆吾的伪装甚至能瞒过三岳内门,为何会被她轻易看穿?她到底是什么人?
陆吾带的仙器大多出自镀月峰,林炽那帮弟子们做的东西脱不开他的路子。周楹缓缓说道,这秋杀相传与当年澜沧惠湘君关系匪浅,镀月峰出的小玩意,被她看穿了正常。
白令吃了一惊:八百年前因镀月金被剔去了仙骨的惠湘君?
周楹没吭声,他忽然微微坐直了,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
只见一支车队正好朝这边过来,要在落马亭换轿。
骑马引路的正是永宁侯爷,侯爷亲自下马,从车上搀下一个老太太。
老人家头上已经找不到几根青丝了,好像比记忆中又矮了一截,颤颤巍巍地下了地,她几乎连侯爷的胸口都不到了,马上就要缩没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