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半晌。
周樨皱眉道:太医说长这种疹子的,要么是年老体衰,要么是思虑过重,子明,你到底怎么了?谁告诉你这是中了邪术的?
姚启吭哧半天,也没把话说清楚,最后他自暴自弃了,将这一段时间收到的鬼画符催命函都拿了出来。
周樨挨个展开看完,越看脸上越热闹,最后他愤然一拍桌子,扭头往奚平住的北屋走去。
半偶被奚平支使去烟海楼还书了两大升灵走了以后,奚平不但自己活了,对半偶的禁制也跟着松了,除了不让他跟别人乱说话以外,偶尔会让他跑腿打个饭还个书。
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奚平只好自己出来应,开门见是周樨,他愣了一下:四殿下?
你欺人太甚了吧,奚士庸?周樨一把推开追过来的姚启,猝不及防地将姚启那拿来的纸条往他身上一扔,冷冷地说道,你最好有个解释,不然咱们就去澄净堂分说清楚!
奚平毫无准备,他知道姚启肯定不是会当面对质的人,料到姚启会写信回家、会到澄净堂告状可万万没想到这平时跟谁也不来往的姚启会告诉周樨!
等反应过来周樨扔的是什么东西时,奚平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回手将门拍上,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像个牵线木偶,动作和表情生硬地中止,后退的脚步猝然刹住,打了个旋。
周樨只见奚平抽了筋似的,转身到一半又转回来,头微微一歪,目光垂在地面的纸条上:啊
他用一种有点古怪的腔调说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奚士庸,你
奚平俯身捡起了一张字条,抬头冲他一笑,不知为什么,周樨突然说不下去了。隔壁常钧也听见动静,三步并两步地跑出来:怎么了?士庸子明哎,四殿下也在,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啊。
奚平用蛇一样的目光从三人脸上爬过:没什么,我跟子明兄开的小玩笑,过头了,多有得罪,改日定给子明兄负荆请罪。
周樨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后脊蹿起凉意,他忘词了。
常钧却抓了抓头发:士庸,你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大舌头了?
奚平听了,有些不协调地扭过头看向他:哦?有这么明显吗?
又一道闪电落下,将奚平那张他们熟悉的脸扫得煞白,雨下大了。
庞戬比历牌还准,几乎跟着金平的雨一起落在了庄王府:庄王爷,你这里有没有哎,有了!
灰头土脸的尺素鱼在大雨中复活了,摆着尾,喷出了一堆信大部分是胡言乱语。
什么中了邪术腰生红疮我说殿下,这也是你们商量的什么暗号吗,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庄王飞快地扫过那一堆陌生的字迹,目光一凝,一把接住最后一封信。
信上的字缺横短竖,六个字写错了仨,好像狗爬的,只能老远辨认出个大概形状,写的是:庞乃南疆人士。
庞戬瞳孔一缩,表情空白了一瞬。
庄王蓦地扭头看向他:尊长,你想到了什么?尊长!
庞戬回过神来,牙关紧了紧:我确实生在南疆灵矿大宛矿区,家父曾是矿工但此事只有当年将我送回大宛的驻矿半仙管事、以及几个天机阁的老前辈知道。前天机阁总督苏准师兄替我拿到记名弟子身份后,百年来再没有人提起了。
庄王一把按住他:我们只查了邪祟,没有查自己人,是不是?
不可能!庞戬先是本能反驳,驻矿管事和天机阁都是外门,只有开窍期修士,就算有个别不守规矩的,也顶多是筑基初期,怎么可能到半步蝉蜕还不被人发现!
但你也说了,那邪祟修为与实力并不匹配。
白令插话道:如果是外门半仙,出生籍贯、生辰八字都有记录仁宗年间的半仙应该已经现了五衰之相,现在在世的不多了。
庞戬飞快地摸出一张符纸,三下五除二在上面勾了一道符咒,往书桌上一拍,符咒瞬间化作一片金光,桌面上出现了一本名册的虚影。
天机阁右副都统庞戬请问外门名册,庞戬喝令道,仁、孝宗年间出生,世宗永兴十八年在外门的开窍期前辈都有哪些?
名册翻开,无数人的身影浮到半空。
庞戬一眼扫过去,见一大半都是熟人。
现仍在世。
祖籍宁安或早年有宁安居住史。
他每报一个条件,人影就蒸发一些。
庄王:问血象和八字。
庞戬:朱雀血象八字四柱全阴。
图册上人影乱飞,终于尘埃落定,只剩下了一人。
一个削瘦颀长的男人,中年模样,面无表情的从图册中射出目光,冷且严厉。
庄王倏地抬起头:这是谁?
庞戬盯着那人像半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的上峰。
闭关八年的天机阁现任总督。
第30章 龙咬尾(十八)
梁宸?闪电照亮了苏准凹陷的眼,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梁勉之?!
梁宸?支修手指一搓,传信的字条灰飞烟灭,他一闪身从星辰海崖上消失,留下一句喃喃自语,怎么这么耳熟
这个梁宸梁总督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的仙门正统成了这样?还有,他既然是天机阁总督,为何四月初盗龙脉要那样迂回,直接下令青龙塔撤防不行吗?
金平城里,一蓝一白两条影子比电光还快,穿透晦暗的雨幕,直扑天机阁总署。
庞戬摇摇头:他来天机阁是挂名的,实务不归他管。唉,这事说来话长了,他本来是南疆的驻矿管事。
南阖被几大仙宗瓜分了灵石矿山,天高路远,矿山重地要派专人看管,因此仁宗之后,就衍生出了一个特殊的外门,叫做驻矿办。
梁大人在矿上干了一辈子,劳苦功高,本该跟我苏师兄一样荣养,结果前些年押送灵石路上遇袭,受了重伤,据说人可能他一辈子无妻无子,也没什么愿望,一说起来,只有年轻时想进天机阁没成是个遗憾,一直念念不忘。正好那时苏师兄要归隐潜修寺,上面便来问我,看能不能给梁大人挂个副都统的闲职,也没几年了,权当是抚恤。我说梁大人是老前辈,当年矿难时还救过我,挂在我一个后辈手下像什么话,给他挂正职吧,反正他常年闭关疗伤不管事,问天和青龙印都在我这,正副的虚名又不耽误我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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