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子,该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量颇高。怀夏下了判断,沉声道是:“你既知本公主在此,为何还要擅闯?”
“胆子倒是不小,见人闯进来,声音也不发颤,不错。”那人还有闲心品评一番,“莫怕,我只是听说我家中一小辈很喜欢你,来瞧瞧罢了。”
来人正是柳千寒。这一位这几日里打探了许久,也只打探到怀夏出宫这件事。回禀贤王妃后,贤王妃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提了一句:“念新倒是对清平公主颇有兴趣,宫宴上常见念新往清平那边觑看。”
贤王妃只是提了提,柳千寒倒是感了兴趣。正巧她正愁贤王府上那事没处打听,便干脆地跑到慈云庵来。
若是那公主睡了,她就看看。若是公主没睡,听闻这公主在今上和太后面前都颇为得脸,她若威吓两句,说不准还能问出点什么来。不过柳千寒也没想着傻乎乎地自报身份,毕竟贤王妃说的只是自家小师侄对公主颇有兴趣,不知这公主对何念新是如何看待的。
她自以为说得模糊,还觉得以怀夏的公主身份,身边人多如过江之鲫,绝对猜不出她说的是什么人的。
没曾想怀夏身边熟识之人极少,能同宫外搭上关系的那便更只有何念新一人了。又加上眼前这人莽得很,颇有些何念新说的“江湖气”。怀夏只一转念,便有了大致猜测,只是不便明说,便只道是:“又不在此地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若这人非是贤王府中人,恐怕根本听不懂怀夏在说什么。
但偏偏柳千寒是知晓何念新不在梁京的,吓了一跳,面露惊讶来。虽立时收了回去,但便只那一瞬,已然足够被怀夏捕捉去了。
果然是念新姐姐的人呀。怎么跟念新姐姐似的,都爱半夜翻窗?
第49章 卌玖 烟火
柳千寒赶紧装傻:“你说什么呢。”
怀夏却是已经认定了, 便又开始猜柳千寒同何念新的关系, 想到眼前这人管何念新叫小辈, 又像是江湖人, 应该是何念新那师门中人吧。既是何念新的长辈,那于怀夏而言也是长辈了, 她也不好太拿公主的腔调,便直白道是:“想咱们都该是心知肚明的。”
柳千寒原本的雄心豹子胆如今颤颤巍巍地, 心想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易容变装也不是头一回了, 这次不过是受七师兄所托,跑来演一个半大孩子, 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识破, 还是两回。
一定是这些达官贵人心眼太多!柳千寒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嘴角上挤了个笑出来,悄悄地摸了一把贴心的小匕首掐在手心:“那不知公主同我们……是敌是友?”心想万一这公主敢对贤王家不利, 大不了今日就见见血。
怀夏警惕地觉察出了柳千寒眸色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倒也不怕, 只道是:“你问她, 她是知道的。”说完, 歪了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不过除我二人外,还没有别人知道呢。你是第三个。”
柳千寒神色狐疑, 这小公主跟自家那小郡主,两个半大丫头,果真能使得出这般瞒天过海之术,背着大人们私下往来?
怀夏又想了想,继续说:“你若能问她阿娘,她阿娘应该是察觉到过点什么,譬如说她有时候会得到一些别人都得不到的消息。”
柳千寒这回半信半疑了,心想等回去后要同贤王妃确认一番。于是她点了点头,将手里藏的小匕首收了回去。
做完这小动作之后,柳千寒原本绷着的身子倒是放松了不少,于是颇觉得站在怀夏床头有些累得慌。四下一扫,这间屋子里只有两个蒲团,却连个能供她坐下的椅子都没有。是以柳千寒干脆往怀夏床头一坐,翘起脚来,轻快说道:“那公主你能不能跟我也透露点什么消息呀?你知道的,我们府里如今的情况难熬地很。”
怀夏略皱起眉头来,在柳千寒落座的时候,她自己便向更靠内的地方缩了缩。不过慈云庵供给贵客的这床榻本也不大,怀夏退了两下便无处可退了。
怀夏很不习惯同旁人靠得这么亲密。
哪怕是贤妃,也不过偶尔能亲近一二。平日里伺候她的宫女们,动作也俱是小心翼翼。若说有谁能贴她更近过,那便只有何念新了。但何念新和柳千寒不一样,怀夏念头转了转,想着,念新姐姐身边暖和地很,靠近姐姐也让她觉得很舒服。但她可一点都不想靠近柳千寒。
于是怀夏便开口道是:“能请你坐到那边吗?”她指了指床尾。
柳千寒有些莫名,皱了皱鼻子,嘀咕着:“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规矩都这么多吗。”想她入贤王府头一天便被七师兄提着耳朵灌输了许多规矩,还说贤王府算是管的少的了。
说归说,柳千寒还是坐到了床尾去,而怀夏则缩在了床头。等距离拉开了,怀夏终于觉得安心了下来,才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柳千寒眼珠子转了转:“你知道你那皇帝爹都有哪些心腹大臣吗?”
怀夏本想着酌情地透露点什么,好让贤王妃在梁京稍微好过一些。但未曾想,柳千寒一开口,便问到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前朝重臣,岂是她一个深宫公主能触及的?
怀夏抿了抿唇,秀眉微蹙。自从换了先生后,家国大道她跟着稍听了几句,但心中疑惑却堆积了不少,找不到人详解。这些日子更是出了件让她颇为感慨的事,父皇领了两个皇子去了御书房与一些重臣面见,这回可没带上她这个公主。
柳千寒等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她性子急,不免催促:“公主,这又不是什么秘事,若非是我家没人在朝堂上早便打听着了,难不成还不能说吗?”
怀夏却转了话题,不满道是:“闻说江湖人俱是直来直往,想必这才养就了您这番性子。但您现在身处梁京,还需谨言慎行。您刚刚那句话一出,落在有心人耳中,便足以猜到您背后之人了。”
门第足够高,朝堂上又没人,如今在梁京里,那不就是贤王府么。
柳千寒却又不知自己哪里出了漏子,一时哑口无言。
怀夏小叹一声,先问道是:“如今这院落里,除你我二人外,其余诸人不知如何了?”
“这你可放心,我挨个屋子吹了迷药,不到明早不会醒的。”柳千寒大咧咧道是。
怀夏却是着实不放心,干脆起了身,披了件外衣在自己身上,推门出去,将两侧厢房先是检查了一番。
柳千寒跟在她身后,颇为不满道是:“你一个小娃娃,还怕大人做事不牢靠吗?再者说了,我们习武之人耳目皆聪,若有谁敢靠近,我早便听见了,你怕个什么?”
怀夏只淡淡瞥她一眼,神色全然是写着,她就是不放心。
等探查过了,怀夏才回屋内,也不回床上了,在蒲团上坐好,一手靠着身旁小几,终于开始说正经事了:“你若问心腹之臣,我也是不知道的。”两位皇子去见的重臣她倒是能如数家珍,但心腹却是另一回事了。
怀夏自是知晓,柳千寒要问的,是那些给父皇出主意该如何对付贤王的人。
柳千寒哼了一声,她还以为这公主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不知道吗。
怀夏却紧接着说道:“只是如今不知,不代表今后永远不知。”她可不甘将自己困锁深宫。
柳千寒在另一个蒲团上落座后,觉得不舒服,又坐回了床上,这才俯视着那小小公主,问她:“那你待如何?难不成要我每日翻入深宫,每□□问你得了消息没?”她竟认真思索起来了,那宫墙她只远远见过一回,翻过去倒是问题不大,只是不知宫内有没有什么高手能拦阻于她。
怀夏略一思索,便回绝道:“入宫却是不必了。”眼前这人又不是她的念新姐姐,怀夏可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翻进玉鸢宫中,“只是不知,您可有什么手段,能让我深处宫中,却也能联络上您的?”
是了,便是这件事。
何念新走之前,她便曾考虑过这事。但那时思思往来不过只需要一会儿工夫,还是极为方便的。如今两人一封书信便要送上半个多月,那飞鸽传书的弊端便愈发凸显了。
凡事有急有缓,若事出从缓,她大可如现在这般,慢悠悠地等思思来,再通过思思告诉念新姐姐,再叫念新姐姐想法子告诉贤王妃或是贤王。但若有急事,她那里可半点没法子主动将信送出去。
柳千寒闻言,摸了摸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后,从袖中掏出一个一指节长,半指粗的圆筒来,丢给了怀夏:“你拿着这个,这是我池……我门中特制,若有事要找我,你拿它冲着空中拉一下绳子,便会有烟火放出。只要我还在梁京城内,便自会看到,到时我去找你便是。”
怀夏点了点头,将那不起眼的小东西收好,却道:“不必了,若非性命关天的要事,我是不会动用这个手段的。你要是看见了,麻烦你带着她阿娘赶紧离开梁京,然后送信去给她父亲吧。”
若是全梁京都能看见的烟火,那必定会引动宫中注意,暴露怀夏自身。但有这么个东西傍身,怀夏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却也暗自希望,不要有真动用这东西的一刻。
最终柳千寒也没从怀夏口中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被怀夏套出了不少话去犹不自知,还被小丫头敲打了一番。
柳千寒只觉得怪,回程的路上一路回味,也没品出怪在哪里。干脆去找了贤王妃确认过怀夏所言的何念新另有地方能得一些消息的事是真是假。
她回去的有些早,贤王妃还未起床,便干脆在贤王妃门外席地而坐,把一早来伺候王妃起身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柳千寒只好耐下性子等丫鬟们忙活好,心道,果真是这些人家规矩多,她起个床哪儿还需要四五个人围着。
贤王妃也怕她等急了,匆忙洗漱后便将左右屏退。柳千寒这才将昨夜发生的事一股脑地说给贤王妃听。
听罢,贤王妃倒是怔了怔,想起何念新那丫头每回入宫,半夜都不知所踪,这迷,如今倒是解开了。
她失笑地摇摇头,再看柳千寒时却是眉头紧锁:“柳女侠,恕我托大。公主所言极是,这回是你太唐突了。”
幸而那清平公主是向着念新的。
只是不知,那听上去如此早慧的公主,情谊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贤王妃陷入了沉思。
而回到贤王府又被数落了几句的柳千寒则还是不服气,想了想,跑去找女夫子,要她评理去了。
第50章 伍拾 回宫
晨起, 山间鸣鸟脆生生地穿透了半片林野, 直透入半山中的慈云庵里。怀夏昨夜虽未得好眠, 这一日却醒的颇早。她没有急着起身, 而是侧耳聆听着,这在宫中不多见的欢快歌声。
宫中不是没有鸣鸟。
但那都是豢养在笼中的雀儿, 抑或是匆匆飞过的雁。树上本该有鸟做窝,但早早便被小太监们打落下来, 免得惊扰贵人。是以, 怀夏这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自在的鸣声。
天乍亮, 门被小心敲响。门外却非是兰芷,而是庵里的小尼。
小尼姑同怀夏差不多的年纪, 战战兢兢地, 颤声,低头,道是:“公主, 您可起身了?不知怎地,您的人昨晚都睡得……”小尼哑了声, 自觉自己这话似是在告状, 那随行来的却有公主亲信, 她这么说,不知会不会惹了里面那位不悦。
怀夏便坐起身来,道是:“无妨,也都该醒了。”昨儿个那女侠做得的确颇过,就连守在门口的护卫也一并药晕了。这些人今日起来, 可都得挨板子、罚俸禄了。
兰芷还未起身,怀夏便自己披了衣裳,那些繁杂的饰物却是摆弄不整齐,头发也散着。
小尼姑愣站在门口,也不敢开门进来。
幸而这时兰芷起来了,连忙打醒几个小宫女,嘴里念叨着:“起晚了起晚了。”往怀夏这边来。
她躲开那呆在门口的小女尼,进门一看怀夏在自己更衣,连忙告罪,赶紧接手,又请怀夏落座,好给她梳整长发。
“也不知昨日是怎么着了,奴婢回去便找迎露姑姑自领罚。”兰芷这些年愈发进退有度,这回她出了差错,便认了下来。
怀夏却笑道:“不必了,这山中的确养人,我也睡得香甜。只是今早听到了鸟鸣,不觉早醒了些。”
小尼姑同兰芷闻说这话,却都是怔了怔,这才静心下来,的的确确听到了山鸟的欢欣。
怀夏见她二人模样,忽然失笑:“许是你们见得多了。这便是所谓熟视无睹了吧。”
许是因为这清晨的惊喜,怀夏心绪变得也欢悦起来。回程的路上,她也不打开帘子了,只窝在马车里,左思右想着自己下次出宫的机会在哪里。
及至入了宫,怀夏下得马车来,本该换作步辇。她却止住了步子,唤来兰芷道是:“本公主为皇祖母去得慈云庵祈福归来,是该先禀告父皇一声。”
兰芷便会意,算了算时辰,今上该在御书房那处。
御书房的小太监得了这声通禀,忙垂首弓腰,小跑去寻今上的贴身太监言丰。
此时言丰正守在御书房偏殿门口。
小太监也是能在今上面前偶或露脸之人,自是知道这一处的要紧。今上通常都是在正殿里阅览四方奏折,召见朝中重臣的。而这偏殿,却是今上唤得心腹之人,商讨要事的地方。
言丰正立在殿门口,则表明今上正在里头呢。
言丰见小太监来,略一皱眉,问:“怎么不好好在前殿守着?”
小太监正待开口,却听内里忽然传来清脆一声响,像是摔了什么在地。紧接着便是今上的怒吼:“朕要你们有何用!已经多少年了!朕听你们的主意折腾了多久,他还不是像根刺似的扎在那儿!”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陛下正火着呢,这些年陛下愈发常在这儿发火了。那里头的几个心腹,估计又该有人做到头了。
里头又齐刷刷地传来颤巍巍的回应:“陛下息怒……”里头的人官职俱是不高,但因能时常面圣,各个在外头可是派头不小,如今却都鹌鹑似的缩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滚,都滚回去!明日拿不出好主意,提头来见朕!”只可惜今上的怒意可不是说息就息的,仍震吼着。
小太监唉声叹气,怎么今日偏是自己当值,撞在了这枪口上。
那偏殿门被打开,那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忙倒着退出殿来。其中一人还差点儿在门槛上被绊倒,摔个屁墩儿。
小太监咬着唇,让到一边去,尽量地让别人别瞧见自己。
但里头那位主儿却是眼尖地看着了:“不在前殿值守,来此有事?”冷冷甩了一句出来。
小太监偷瞄言丰一眼,言丰则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上去,有事说事。他只好换了个笑模样,凑上去道是:“陛下,清平公主从慈云庵为太后祈福回来了。”小意在言语里暗赞着公主的孝心,心想着陛下对公主向来不错,想必这话能叫陛下舒心一些。
“清平?”果不其然,那人提及女儿时,倒是没了才刚的疾声厉色,语调平和了下来,点点头道是,“叫她过来吧。”
小太监颇有些愣。
言丰也是愣了下,但他毕竟在今上身边呆久了,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时反应了过来,提点了那小太监一句:“还不快去。”而后赶紧去安排,这御书房里可是有行走的大臣的,万一哪个冲撞了公主可便不好了。
怀夏本意也是想着父皇去后宫后能到玉鸢宫中小坐,听小太监来传她去御书房面圣时,她也是一怔,紧接着心中生出了些许荒唐。她如今是愈发看不懂自己这父皇了,小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极好的皇帝,而今却只见他做那些莫名之事。
但怀夏自知还不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便点点头,跟了上去。
幸而言丰办事倒是妥帖。
怀夏入了偏殿后,便见今上正眉头紧锁,一脸不快。
她款步行礼,道是:“清平见过父皇。”
男人点了点头,忽然心生了一个念头,不知那像刺一般扎在他心口的事,若是叫自己这女儿来出主意,能不能最终解决了。
但他想了想,却兀自嗤笑了一声,暗道自己这是什么荒谬念头,竟已经无奈到想要问到一个女儿身上了。于是他便先将那事放到了一边,只问起怀夏慈云庵中事来。
怀夏逐一讲过,一边说着,一边却打量起了这个地方。此处乃是御书房偏殿,殿中藏书倒比上书房多出不少,案几上却没有正经的奏折,身周人也均是退下了,只有言丰守在一旁。那,父皇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呢?
“你这一番孝心可嘉,昨夜太医来传,你皇祖母身子已然见好转了。”今上道是,“朕带你去向你皇祖母请安。”
怀夏低声应了一声“是”。
于是今上便甩了衣袖,仿佛不愿在这偏殿多留似的,立时起了身。言丰又赶紧去安排,心里也嘀咕自己这主子,永远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但面子上半点没显露出来。
时直正午,还未入夏,正是可以懒洋洋地出门闲游的好时光。太后也难得命人开了窗,偌大宫殿变得极为敞亮。
怀夏陪侍在老人家身边,小女儿模样地讲了几件宫外的怡人景色,倒是引得太后颇为怀念起自己未入宫的时候了。便将皇帝打发走了,自顾自地同怀夏讲了些陈年旧事。
讲完后,太后倒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妥,又打发走了怀夏。
于是怀夏终于得了闲,想了想,着兰芷来:“你待会儿着人去三皇女那儿,就说姐姐落了两日功课,要她来教姐姐。”
兰芷抿嘴偷笑,才应下来。
而刚下学的千曲,闻说这话,也倍觉新鲜。只是新鲜过了后立刻又苦恼了起来,千曲本便听着吃力,姐姐不在,便难得偷了懒。这回可好,她该怎么跟姐姐说呀,一定会挨训斥吧。
千曲小脸变了几变,兰芷倒也耐心地等着。等了一会儿,千曲终于点了点头,想出了一个法子。姐姐这回可是出宫了呢,她便缠着问宫外的事,姐姐一定是乐意讲的。讲到天色太晚,姐姐定会送自己回来的。
这样,不就逃过给姐姐讲书了嘛!
许是在怀夏身边呆久了,千曲如今也会动这等小心思了。
于是千曲一见得怀夏,便立刻小鸟儿似的飞了过去:“姐姐,姐姐,宫外好玩吗?如今咱们四个人里,姐姐可是第一个出宫的呢!”
千曲说的自然是一块儿读书的四个皇子皇女。前些天被带去见了几个要臣,大皇子可是得意极了地跟怀夏和千曲炫耀着。但两个皇子毕竟也没到出宫建府的年纪,如今也都只能在后宫之中守在各自母亲身边。
千曲活灵活现地描述着何念珏今日是有多y阳怪气,她又怎么跟何念珏斗嘴。言毕,千曲还哼了一声:“姐姐这次出宫,肯定也见过比他见的还厉害的人吧!”
“姐姐见了父皇,那不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嘛。”怀夏搪塞了一句。
“不对不对。”千曲忙摇头,猛地想起来自己在此谈论外男似是不好,但她又忍不住地想说,于是便凑到怀夏耳根,保证不叫旁人听着,小声但欢快地道是,“姐姐,我听大皇兄说,父皇有时候会在御书房偏殿召见另一些大臣商讨要事,从来都不让旁人进去的。姐姐你说,那些大臣,是不是比太傅他们还厉害呀?”
三皇女长居深宫,只知道太傅很厉害,但却不知道太傅究竟是什么。
怀夏却是怔了怔,原来那偏殿,是做这个用途的吗。她摸了摸怀中的小烟火筒,忽然想将此事告知那女侠,想了想,却又收了回去。这事倒是不急,这东西最好还是留着,万一有更要紧的事呢。
那时怀夏只是权衡了一下罢了,却未曾想到那一日的降临。
第51章 圩壹 十四
“春困夏乏秋打盹, 冬天来了没ji,ng神。”
千曲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这话, 仿佛要印证话中所言似的, 她不但念叨, 还整个人懒洋洋地,也不坐直了身子, 仗着眼前有屏风挡着不会被夫子瞧见,她垂着头, 也不知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已然再度入了冬, 这上书房中烧着旺盛的炭火。比炭火更燥人的是何念珏与何念嘉两个, 现如今个比个的有主意,总能在先生问询他二人见解时, 一个抢着说东, 一个就非要说西,各执一词地吵起来。
有时候倒都有几分道理,大多数的时候说到后面便成了强词夺理。尤其是何念珏, 这大皇子本身脾性更大些,眼界也更小些。千曲已然懒得听他俩的歪道理了, 怀夏倒还坐得住, 只是听的时候难免心下发笑, 尤其是笑何念珏,这般做派,已然不知被在父皇那儿告了多少状了。
光怀夏知道的,他们如今这夫子就拐弯抹角地说道过。一言蔽之,无非是说大皇子难堪大用。
一介皇子, 其所谓“大用”,也便只有那个了。
不过怀夏倒是隐约觉得,父皇并不乐意旁人提起那事。奏请立太子的折子这些年愈发多了起来,却统统被打了回去。今上恐怕是觉得,自己正值壮年,谈这个还早着呢。
正因如此,越是有人说大皇子不是、捧二皇子,父皇那人,其实越对这两位皇子都越瞧越不顺眼。
怀夏看得挺清楚,是以哪怕有时今上问起来,她也从不在这事上谈论任何的看法。
这一回他二人吵的,是该不该再主动对蛮子起兵。
这些年凉城那边的战局渐次又平稳了下来,蛮子照旧是时不时来抢掠一番,而后极快地便被打退回去。百姓们渐次忘了几年前的那场古怪的败局,朝中却有人忽地旧事重提。
怀夏一边听,一边学千曲那般,也不正襟危坐了,她一只手托着腮,思衬着,恐怕还是父皇在背后授意,只是不知这一回那些家伙们又有了什么鬼主意,这可是个不好的兆头,算一算也快到思思飞来的日子了,等下回思思再来时,要及时将这事告诉念新姐姐才是。
她正想着,忽然被千曲揪住了衣袖。侧身看去,只见千曲在纸上涂写的全是菜肴点心的名字,大多是玉鸢宫小厨房擅做的。原本写的是五样,划去了三样,而后下面又小字写着:“姐姐,今晚吃这两个好不好?”
“……”怀夏失笑,原来这丫头是在忙活这事!
今日是怀夏十四岁生辰。
玉鸢宫极少c,ao持宴席,怀夏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生辰,原本是没打算大办的,照往常自己在宫中庆贺便是。只是今年贤妃不知怎么想起来了,特地请了宫中诸妃嫔及皇子女,还邀了太后及今上。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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