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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佺属虎,常晚晴特意捏了个虎头虎脑的圆月饼,上头用芝麻粉画出了额头的“王”字,后又浅浅印出几根胡须来,倒也像模像样。
那月饼放在常佺面前,他动了动指尖,似是不知该从何处拿起来,半晌,他又喝了口酒,道:“明日再吃吧。”
常晚晴摇头:“今日中秋,当然是今日吃。”
她目光灼灼,半是期盼地想要得到品尝后的反馈。常佺擡了擡眼,视线在女儿的眉眼与那虎头月饼圆瞪的眼睛中来回几趟,才道:“从、从何处下口啊?”
“阿爹怎麽好像头一回吃月饼一样,”常晚晴忍不住道:“吃就好了嘛!”
酒意渐渐上了脸,常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都染上了红,能舞动刀枪的手此刻却好像不知如何拿起这样一小块月饼般,承受不住它小小的重量,粗苯地将其拿起来,端详半晌,终于咬了一口。
“好吃。”
常晚晴疑心他还未尝出味道,便开口称赞,说不定连是鹹是甜都还没分清楚。本想依着性子埋怨他品得不用心,却在看到他通红的脸间微润的双眼时生生憋住了嘴。
她低下头。
什麽嘛……一个月饼而已……干嘛这样。
好像她做了什麽似的。常晚晴有些难为情,避开常佺的视线,独自吃菜。
常佺用完一整个月饼,具体怎麽好吃也没夸出个所以然来。常晚晴知晓今次怕是也问不出什麽来了,轻轻叹一口气,罢了。
她只听得酒液注入酒杯的声音,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常佺已经不满足于酒杯中小口小口地喝,径直对着酒壶饮了起来。
“怎麽能喝这麽多,”常晚晴知晓好歹,一副管事的模样:“快快放下,不要喝了。”
侍从们自然不敢从堂堂越国公手上夺下酒杯,常晚晴还想说什麽,便听桑格道:“姑娘。”
“老爷平日喝酒不多,”桑格看着她,目光柔缓:“今日想喝便让他喝一些吧,有奶奶在,不会让老爷喝伤的。”
常晚晴只得吩咐人去厨房先备好解酒的汤药,忙着招呼常佺这边,一侧过头,瞧见孟拂寒竟也端起了酒杯,没什麽好脸色地从他手中抢下,故意冷声道:“你这样也让人操心。”
孟拂寒牵住她的手,轻轻用了用力,牵拉着她坐下。
完好的左手钻入指缝,微不可察地挠了挠她的掌心,这姿态带着几分讨好。常晚晴手心一痒,那故意装出来的冷硬面容便破了功,她动了动指尖,松了松表情,轻哼道:“罢了,你也是。想喝就喝吧,我才懒得管你们。”
这样好的时节,便不要再让俗世的準则束缚他们。她自己也斟了酒液,香甜的桂花酒入喉,甜滋滋像是在喝糖水,浓浓的桂花香停留在唇齿间,秋意似乎总在这种时候才格外浓烈。
“阿晴……”
常佺忽地出声。他低垂下头,喝红了的脖颈露在外面,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常晚晴听了半晌,才确定阿爹在唤她,不大情愿地应了声,只听他道:“多吃些肉,阿晴,你太瘦了。”
“还好吧……”常晚晴莫名有些赧然,垂眼打量着自个儿。跟几个上过战场的男人自然没法儿比,但也决计称不上瘦弱。她体型匀称,有着常年策马打马球、投壶的痕迹,浑身上下都透出几分青春与健康的活力。
“听闻你最近在学箭,”常佺擡起头,整张脸都红了,便也看不清那眼尾是否也泛着红:“阿爹高兴,但你太瘦,怕你拉不动弓弦……阿爹给你做了个小弩。”
“就当是,就当是给你的礼物。”
常佺似乎还在斟酌着语气,像是怕她使性子不收般,抓着酒壶的手未曾松开,反倒越捏越紧:“你看,喜不喜欢?”
常佺身边的随侍将那臂弩拿了来。
“不知道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跟爹说,”他道:“阿爹再改。”
常晚晴心底有些複杂,这会儿圆月已经挂上树梢,夜风静寂,院中的炙肉冒着香辣的鹹香,与她做了一大炉的月饼甜香混在一处,直往人的鼻尖窜。
她觉得是不是肉中的蒜太多的,沖得有些眼睛发酸,而后喃道:“都喝醉了……还惦记这个呢。”
“怎麽就长大了呢?”
常佺亦喃声擡头,看着圆月:“阿晴,你说你娘在天上,会瞧着咱们吗?”
常晚晴呼吸一顿,蓦地捏紧了孟拂寒的手臂。后者投来视线,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温暖的热意一点点传来,突然停息一瞬的心髒终于又缓慢恢複跳动。常晚晴低眸瞧着碗,没什麽表情,语气却有些凝涩地说:“或许吧。”
常佺约莫是真的喝醉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