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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说到了最要紧的地方,倪馨拉着常晚晴的衣角,仰面垂泪:“夫君平日甚少着家,彻夜不归都是有的。我一深宅妇人,也不知如何规劝,婆母要媳妇上些心,我便只能派了人偷偷跟着夫君,谁知……”
陈氏很有些气恼。自己儿子是什麽德行她还是知晓的,平日顶多逛逛花楼,可哪家男人没有这样逢场作戏过,他就是年纪还小还未收心,再过些日子长大了便好的。
“谁知听得有人与夫君讲,三日之内不将所欠的银子补齐,便要好好教训他,”倪馨声音细弱:“我这才知,他竟不知何时染上了赌瘾……欠了……千两有余。”
陈氏几乎站不稳身子。
“——你说什麽?”
什麽赌瘾,什麽千两银子……这些与她的儿子又有何干!陈氏刚要发作,将这个诬陷她儿子的歹毒妇人拉下去,便听前院传来声响,一阵骚乱:“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人闯进府中,将……”
孟月珊哭着跑回来,满面通红:“阿娘,不知何处来的人闯入府中,将哥哥打了一顿,扔下这个便走。说若是咱们府中再还不上,就不止是打一顿这麽简单了。”
她手上拿着的,俨然是按着鲜红手印的欠条,无可抵赖。
陈氏拿着那薄薄的纸页,双手猛烈颤抖起来。好啊,好啊,都是设计好的,安排好的。变卖御赐之物,挪用妻子嫁妆,偷盗郡主的夜明珠被当场抓获,又被曝光欠下千两赌债……全在今日,全在今日发作——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宴席自然不欢而散。
孟承望被人从酒席上揪出来挨打的时候,甚至无人敢阻拦。他欠下的是春满园的赌债,谁人不知,这春满园背后的大东家究竟是谁?
与他一起被打的,还有几个与他平日关系甚好的公子。他们平日里都是一道去赌,一道去逛花楼,各自欠下的赌债数目都不小。本在看孟家笑话的几位夫人当即笑不出来了,领着满身是伤的儿子回家去。
陈氏晕了过去,孟安礼看着跪在堂前的孟承望,气得要请家法。
孟月珊去照顾母亲,倪馨刚出月子还在照顾刚满月的婴孩,堂中只有孟家父子二人,与常晚晴。
今日本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孟承望被闷头打了一顿,浑身伤痕,稍一动弹便疼得抽搐。常晚晴转过视线,道:“二叔您瞧,这该如何处置?”
“二弟若想要我的东西,说一声便是,我还能不给二弟吗?偏生要去偷,还偷的都是御赐之物。”
常晚晴将“偷”字咬得极重:“好好的一个公子,做什麽要髒了自己的手?”
孟承望看向她,“你高兴了麽?”
常晚晴摇头:“我为何会高兴?二弟,你这也是让我脸上蒙羞啊。”
“够了!”孟安礼训道:“你敢变卖御赐之物,若非你长嫂宽容,押送去官府定要治你的罪过。你还敢赌……可知御史台的那帮老匹夫会如何说!”
他几乎已经看到弹劾他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的折子雪片般飞来了。
“你先在此跪着,好好思过——”
“在此怎麽行?”
常晚晴打断,转过头看向孟安礼:“依我看,应该在院儿中跪着。”
“常晚晴你……!”
孟承望一张口,身上的伤便扯着剧痛:“如今什麽天气,我跪在院中,你是让我死吗?”
常晚晴不动声色,缓缓笑了笑:“天热总比雪天冷得要冻死人好。二弟你说,是也不是?”
孟承望正準备骂回去,忽地想起什麽,面容即刻扭曲成一番模样。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你就是为了给他出气……”孟承望被安四拉出去,跪在了快六月的豔阳天下。
灼灼烈日晒在院中,待久了几乎能剥掉人的一层皮。不出一会儿,他便满身大汗,伤口被汗液打湿,更深的刺痛传了过来。
他不想与常晚晴求饶,更有人在廊下盯着他,连口水也不给,孟承望攥紧了拳头,几乎要晕过去。
常晚晴却赶在他摇晃着要晕倒之前,开口道:“别让他晕了,我要他清醒着。”
安四在廊下狠狠咬了一口西瓜:“是!”
孟安礼深吸口气,坐下:“郡主。”
常晚晴看他一眼,知晓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并未阻拦,任她出气。
“郡主这场闹剧,要何时才能结束?”不过半日,孟安礼便像是老了十岁一般,眉间的沟壑深了许多,“要承望这麽跪上一日,可够了?”
常晚晴站起身来,丝制的帕子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
“不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