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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晴擡手, 就在指尖将要触上那耳坠的同时,孟拂寒忽地道:“我为你戴上。”
她掀起眼睫, 半是擡首地仰面瞧着他朝自己靠近。马车再宽阔,此时也显得分外狭窄逼仄,两人之间的空间被人生生拉紧, 常晚晴屏息, 那纤长的睫羽几乎能碰到她的面颊。
轻浅的呼吸落在耳侧。
常晚晴忍住身体下意识的震颤,这不过是戴上耳坠……极寻常的动作。孟拂寒此时所做的事与玉澜、玉漱二人日日都做的事毫无差别。
可仍旧有不同,距离太近,几乎可以看到他肌肤上的每一处细节。淡香幽幽萦绕鼻息, 如春雪落满了松树, 此刻雪溢摇落, 覆盖在了陡峭山岩之上。
她低下眼不去看他, 触感却更为分明。
一呼一吸, 都在她的耳边,指尖触及她的耳畔, 带来几分痒与热。不同于人的身体,更为清凉的玉坠无可避免地碰了碰她的耳侧,这样轻微又飘渺的触感,让她更为敏感地擡了擡眼,却始终不曾正视着他的双眼。
心底那种隐隐约约的异样再度浮现。
好像知道,只要她擡眼,就会无可避免地对上那道幽黑的眼,他定然是在瞧着她的,常晚晴莫名地笃定。
“好了。”
孟拂寒抽回身。那极淡的幽香在鼻尖疏散开来,再也捕捉不到蹤影。
在常晚晴开口之前,孟拂寒道:“饿了吗?”
常晚晴看他一眼,不知他要做什麽,掀睫开口:“有一些。”
“範叔自南方带回了新的香料,”孟拂寒道:“正好让东家娘子品鑒一番新的菜品。”
常晚晴确实有些饿了,瞧着孟拂寒待她一如往常,甚至更为小意,这让她心里舒畅了许多,顺着台阶点了头。
马车转了方向,驶往醉月楼。
範叔得了消息,笑着站在醉月楼门口迎着二人。瞧见常晚晴,笑意更加分明,眼角的皱纹都更为清晰了些,连声道:“郡主、郡主。”
雅间之内,常晚晴看到了孟拂寒口中所说的那几道新菜式。範叔张罗着:“郡主尝尝。”
孟拂寒坐在她身侧,为她夹起一块鱼肉,剔出细小鱼刺,放到了她身前。
常晚晴垂首尝了尝,鲜嫩的鱼肉入口,在唇齿间化开。
“味道不错!”
她对于喜爱的事物自是不吝夸奖:“极鲜,极嫩。”
还有更多的味道,鱼肉鲜美,细细品来竟还有几分甜,恰到好处地融合在柔软的肉里,不觉突兀。
她爱吃,却不大关心其做法。此刻听着範叔介绍,倒也觉得新鲜,津津有味地听着。
这本是北疆的做法,孟拂寒在北疆六年,也让範叔从北方学来了许多菜式。只是北疆口味被北齐影响,与他们大胤口味不同,範叔此次南下,便是寻来些更柔和些的香料,中和来自北疆的菜品,更符合中原人口味的同时也能保留原本的特色。
常晚晴不是头一次见範叔,但先前所见都不过匆匆一面,不曾听他这般侃侃而谈。只听他言语流畅,形容生动,听着听着,几乎都要忘了吃东西。
孟拂寒为她盛来汤盏,道:“範叔早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若任他这样说下去,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範叔自然听到了,他收了口,道:“多说几句怎麽了,小姑娘爱听。谁和你一样跟个闷葫芦似的,啥也不讲,谁爱跟你在一起?”
常晚晴下意识点了点头,孟拂寒递来颗剥好的葡萄,她没细想,径直张开口咬过,直到酸甜的滋味沁入唇舌,才想起她好像……还没原谅他来着。
咀嚼的动作慢了一瞬,直到咽了下去,常晚晴才转过目光,道:“好酸。”
勉为其难地将先前的小小怨气也跟着咽了下去。
孟拂寒轻笑:“酸怎麽不吐出来。”
常晚晴装作没听见,却在他再度递来的时候,继续咬住,含混道:“我爱吃酸的,不可以吗。”
孟拂寒笑笑,没有说话,任劳任怨地剥着紫色的葡萄。丰沛的汁水顺着指尖流向指腹、掌心,却不见半点狼狈,倒显得那修长干净,根骨分明的长指也染上几分美味。
常晚晴瞥了一眼,忽地起了怪念头。
他这副总是干干净净,不染凡尘的模样沾染上凡俗,若是再咬上一口,是否能让他露出些旁的表情来?
倒也不是没咬过,她看到那包好的丝帕,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似乎忍痛能力极强,那日醉着下口没轻没重,瞧着至今还未好,想来伤口不浅,她却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并未有半分动容,只是直直凝望着她,像是无声纵容,甚至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