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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人少,都是心腹,说话也就没遮拦了些。在场只有倪馨一个人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宫中来的女官在她院中打理事宜,原以为敬茶不过是走个过场,谁知竟耗了这麽久。
陈氏原本是不急的。孟拂寒和常晚晴拖着请安的时辰,传出去无礼的是他们小辈,她这个做长辈的只要端坐上首,没人能指摘她。
她听孟承望说,常晚晴对孟拂寒极为厌恶,早先也听闻她因孟拂寒而从马上摔落。想来就算是嫁给他,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她的儿子,爱而不得最后选了其兄长,陈氏早已用婆母的目光审视着她。可等了又等,那头传来的消息却是常晚晴与孟拂寒极为恩爱,一大早便带着人浩浩蕩蕩地为他送早膳,二人似是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多麽情意绵绵。
她一时没稳住,遣人去请,却不想得了这麽个回答。
陈氏气得捂胸,端坐半晌的那口气似被针扎了一般洩出去,她攥紧帕子,直道:“那人呢?还是不来?”
“方才闹了好一阵儿要回宫去找皇后娘娘,哪能真让她去啊。这不劝着哄着才安生些,老奴也不敢说什麽了,只好……只好先过来回了夫人。”
陈氏气得又“哎哟”两声,瞧着倪馨愈发不顺眼。若非她狐媚勾了孟承望,如今这位郡主便是她的儿媳,婆母在上,儿媳尔敢不敬?而非现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二婶,更何况,她和孟拂寒之间的关系,也绝非那麽简单。
孟拂寒自然也是知晓的,不然不会承望前脚退婚,后脚就高调在宴席上请圣上赐婚,明摆着打了弟弟的脸,却让人根本说不得什麽。
陈氏站起来,倪馨瞧见了,也只好跟着站起。陈氏道:“咱们孟家也是有礼的人家,不能坏了规矩。你亲自去请她来。”
“这……”
倪馨蓦地擡头,红了眼眶:“郡主不喜儿媳……”
让她去请常晚晴,那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戴妈妈语气直接:“二少夫人,大少夫人对长辈不敬坏得也是孟家的名声。归根结底,还是因着当初与二公子的那桩婚事。症结在你,愿不愿意为了孟家的名声化解恩仇,就看二少夫人自己了。”
“我瞧着症结不在她呢。”
门外传来声音,女声清脆,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骄纵,却又不惹人厌。听起来就只像是被家中宠坏了的小姑娘,有着傲气与娇俏。
陈氏擡头,见一身华裳的常晚晴从外跨步进屋。孟拂寒跟在身后,没有什麽表情,却在她提起裙摆进屋的时候擡了擡手,又不动声色地放下,无人注意到。
戴妈妈率先反应过来,指责门口守着的人:“大公子和少夫人来了怎麽也不通报一声,下去领罚。”
常晚晴方还明豔骄纵的模样忽地一收,她后退一步,像是怯怯地朝孟拂寒身后站了站,眉头柔柔蹙起。
“我去见姑母的时候,坤宁宫的宫人也常有不通报的,想给姑母一个惊喜。原以为二婶也是和姑母一样亲近的长辈,却不知这会儿这般严苛,是因着不喜晚辈,还是……”
陈氏瞠目瞧着她变脸。
进屋片刻已然从不可一世的郡主换成了娇娇怯怯的小媳妇,细看那水葱似的小手儿还缓缓拉上了孟拂寒的衣袖,明摆着一副做作出来的可怜样儿,满面愁容地恶心她。
她能怎麽办?坤宁宫都搬出来了,孟家的规矩再大能大过宫规?皇后娘娘都不在意她未经通传直接进门,她一个尚书夫人又凭什麽苛责。
陈氏只好闭了闭眼,按住有些眩晕的脑袋,深吸口气道:“这都是小事,小事。不必罚了。”
孟月珊自常晚晴进屋便竖起了浑身尖刺,谁知人家根本未瞧自己一眼,眼见着阿娘没了脸,想要开口,却也知晓她有着皇后这个理由,谁也说不了她。只好愤愤拧着帕子,牙关紧咬。
常晚晴这才盈盈笑开,眼角盛着笑意,“二婶真是好脾气。”她转过头:“夫君,想来咱们是误会二婶了,二婶怎会是那种磋磨儿媳,摆婆母长辈架子,然后又为难晚辈的人呢?”
孟拂寒擡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安抚。
“是,你不必怕。”
陈氏看着夫妻两人这一套组合下来,反倒将她架在了高地,此时进退两难,都不知道说些什麽了。
常晚晴又扫一眼屋内,瞧见倪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语气倒也没什麽变化,仍是笑吟吟道:“弟妹怎麽一个人,二弟没来陪你吗?”
倪馨擡头,委屈得通红的眼眶硬生生收下眼泪。
她知道这一刻早晚是要来的,这位郡主瞧着便厉害,又有国公府和皇后做靠山,更别说孟家大公子孟拂寒如今位高权重,她真是什麽也不会怕了。郡主这样的人想要折腾她,比她那婆母还要更加容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