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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晴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捂着唇,甫一动作,唇瓣上的刺痛便分外明显。
她碰了碰,忆起从前种种,无论是昨夜,还是那日。
两眼一翻,又倒在榻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起了。
玉澜玉漱被孟拂寒的人从宫中接来,瞧见她那明显带着肿的唇瓣时齐齐红了脸,道:“姑娘还是节制些……若叫皇后娘娘知晓就不好了。”
常晚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愠怒道:“都守口如瓶,谁能知道。天知地知又如何,它们是能告诉姑母不成?”
镜中之人脸红了个透,眸中怒意都失了几分真。
她瞧着自己的脸,忽地擡手盖住。
太难看了,因为一个人脸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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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二十七年春,二月中。
永淳郡主出嫁,十里红妆,镶金带玉的喜轿自宫中而出,一路吹吹打打,沿途洒着花瓣喜糖,还有喜钱。许多人夹道欢庆,都想瞧瞧这场极为盛大的婚仪。
说是公主出降也不为过。前一日,百余擡嫁妆长长地看不到尽头,流水一般地送入孟家,光是门前围观的百姓都分到了不少喜钱,今日瞧见花轿,再看那骑着高头大马,火红喜服的新郎官儿,欢呼声响彻京都。
常晚晴坐在轿中,估摸着时辰要到了,果然便听闻喜婆扬声报着流程。喜轿放下,她小步而出,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她。
掌心宽大,温厚,指腹与掌中带着挽弓练剑才会有的硬茧,微微施力将她拉紧,掌心一阵发麻。
她低眸从盖头下瞧着男人的手,那道自小臂延伸到手背的疤痕莫名有些刺眼。
耳边喧闹,欢笑之声从来没停过。进了孟家拜堂之时,却忽地有了几分寂静。
宫中女官反应极快,当即道:“是是,这才是正经公婆。”
孟夫人陈氏握紧了帕子,坐在上首笑得僵硬,她与孟安礼之间的紫檀木方桌上,整齐放着两个牌位。
是,她不是正经公婆,但她的儿子也今日迎亲,偏偏要侯在这两位拜堂之后。他们俩要对着这个牌位行礼,而她却只能看着。
身旁的牌位格外刺眼,在满是喜字的堂内有些格格不入,可这却是孟拂寒的生母,在他十八岁那年,便以军功为生母求了身后哀荣,得封诰命。
这是多少人活着都没有的尊荣。
她看着原该是自己儿媳,跪在自己面前端茶敬酒的常晚晴与她生平最厌之人拜了堂,直到送入了洞房后,一顶花轿才从门口而来。
早已过了吉时了。
堂内还有些不知内情的顿时疑惑发问,有人询问,便有人解答。宫中礼官笑曰:“今日也是孟家二公子与倪姑娘的婚仪。一家兄弟同日娶亲,还都是天家赐婚,双喜临门,孟家之福啊!”
“倪姑娘?”
“便是早先工部那位贪了钱,获罪斩首的那个倪大人的女儿?”
“他们全家不是被……”
“哎!这可说不得,这也是皇后娘娘亲口赐的婚事,尔敢置喙!”
陈氏如何不知外面议论纷纷。
她强撑着笑,牙露在外面,干得粘住了嘴唇。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準备,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眼前之景。
倪馨被人搀扶着下轿,与方才的满堂欢喜不同,此时除了那些欢庆的乐声,便再无人出言。无他,只因她那分外宽大的喜服,还有隆起的小腹。
瞧着,竟有五六个月大小了。
孟承望面色难看,极为冷淡地往前,她略落后几步跟在身后,盖着盖头,被人扶着小步朝前,格外有些狼狈。
仍旧是拜堂,同样的流程。二人拜了天地,倪馨因着身子有些吃力,好在身旁是宫中的女官,皇后虽有意折辱孟家,却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难看,处处提点帮扶着倪馨,还为她置办了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到底也不算两手空空进家门。
她忍下黯然,被送入院中。听着另一侧的喜意,埋下心头苦涩。她爹是一人贪了钱,全家都要受牵连。父亲斩首,家中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若非孟承望将她赎出来,只怕她的日子会更难过。
是她昏了头,轻信了孟承望的话。
倪馨摸着圆滚的肚皮,落下泪来。
喜宴一直延续到夜半。夜色浓重宴席方散,孟承望倒是早早就回了去,却并未留在家中,不知去了外头何处。孟拂寒却是因着宴席上有不少都是朝中同僚,便是一人一杯也不少了,更别说有那些听闻他的婚讯,特地从边疆赶来的、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们。那些人在北方喝的都是最烈的酒,练出了一身好酒量。
孟拂寒回到院中的时候,常晚晴已经躺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