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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睪接口道:“对方是金国使臣,牵连甚重,韩太师有过叮嘱,此案务须保密,到驿馆抓人,自然不能声张。”
韦应奎又道:“从完颜良弼一开始那激烈反应看,他根本不知道我会上门抓他。”
宋慈暗暗心想:“如此说来,赵之杰事先毫无準备,不但临时捏造了各种谎言,还能拿出死猫、红衣这些相应的证据来,仓促之间,他真能做到如此应变吗?还是说赵之杰这些辩解不是谎言,而是事实,完颜良弼根本就不是杀害虫娘的兇手?”想到这里,宋慈道:“完颜良弼不承认杀人,但他承认当晚载着虫娘往南去了,那他有没有说之后发生了什麽事?”
“他说马车向南到清波门时,虫娘便自行下了车,他乘坐马车由清波门入城,回了都亭驿。”韦应奎道,“他还说当晚进出清波门的人虽然不多,但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为他做证的人。”
宋慈略作沉吟,道:“韦司理,我想看看此案的检尸格目。”
韦应奎立即吩咐差役,去二堂取检尸格目。
宋慈又道:“再取一张空白尸图,还有红笔。”
韦应奎微微皱眉:“宋提刑,你要空白尸图和红笔做什麽?”
“韦司理不必多问,只管取来便是。记得再烧一盆炭来。”
韦应奎面带狐疑,沖那差役挥手道:“去吧。”
那差役领命,飞快地去了。
宋慈忽又道:“虫娘身上的遗物,现下放在何处?”
“遗物?”韦应奎摇头道,“除了宋提刑当天发现的那个荷包,尸体身上没找到任何东西。”
“什麽东西都没有?”宋慈语气惊奇。
“别说身上没有,就连脸上头上,也没见一件首饰。她全身上下,就剩穿的衣物。”
宋慈想起当日虫娘在薛一贯处算卦时,耳环、珠钗等首饰一样不少,一出手便是名贵珍珠,可如今她死后,身上却是空无一物,连一件首饰都没有,莫非此案是劫财杀人?
过不多时,奉命取物的差役返回,取来了本案的检尸格目,以及空白尸图和红笔,交到了宋慈的手中,又端来一盆炭,在长生房中烧燃了。
宋慈拿起检尸格目,逐字逐句地查看,上面记录着虫娘尸体各个部位的检验结果:顶心、额头、两额角、两太阳穴、两眼、两眉、两耳、两腮、两肩、两肋并全;胸、心、脐、腹并全;阴门有损伤;两髀、两腰、两腿、两脚面、十趾并全;左膝完好,右膝有擦伤;左下臂有弧状伤,长不足半寸;两肘、两腕、两手、十指并全;脑后、乘枕全;两耳后发际连项全;两背胛连脊全;两腰眼、两臀并谷道全;两腘窝、两胆肚、两脚跟、两脚心并全。此外,还记录了尸体发现于西湖之中,裙袄撕裂多处,尸体肤色淡黄,眼睁口开,两手不曲,腹部不胀,口、眼、耳、鼻无水,指甲无泥沙,指甲内有少许血迹。
“致命伤位于何处?”看罢检尸格目,宋慈擡头问韦应奎。检尸格目上的记录极为翔实,唯独没有记录虫娘的致命伤位于何处。
韦应奎应道:“没发现致命伤。”
“没发现致命伤?”宋慈语气微变。
韦应奎一脸无奈,道:“我验过尸,还验过两遍,没验出致命伤来。”
虫娘死于非命,不可能没有致命伤。宋慈从怀中取出苍术、皂角,那是来府衙路上途经中和坊时买的。他将苍术、皂角丢进炭火盆中,道:“赵大人、韦司理,我要检验虫娘的尸体。二位若不想看,大可回避。”
赵师睪本就不愿在长生房中多待,大部分时间都捂着鼻子,此时见宋慈要验尸,不禁大感嫌恶,快步走出房去。韦应奎却是留在了房中,神色微微一紧,两手拢在袖中,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火盆中苍术、皂角燃烧着,烟雾腾起弥散,长生房中的臭味顿时消减了不少。
宋慈将空白尸图和红笔交到刘克庄手中,道:“你跟着我,我让你怎麽画,你便怎麽画。”
刘克庄低头看了一眼尸图,上面绘着两个人形图案,图案上方分别写着“前”“后”二字,代表尸体的正面和背面。他道:“画什麽?”
“尸伤。”宋慈说完这话,示意刘克庄张嘴,手轻轻一送,一粒圆丸落入刘克庄口中。
刘克庄含了一下,那是苏合香圆。他想起上次在净慈报恩寺后山开棺验骨时的场景,心想这次宋慈总算没忘了他。宋慈自己也含了一粒苏合香圆,移步至虫娘的尸体旁。
宋慈清楚地记得虫娘的尸体刚打捞上岸时是什麽样子,如今时隔两天,因天气寒冷,尸体没出现太大的变化,只是腹部略微出现了膨胀,想是腹中髒腑腐败胀气所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