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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外面是前洋街,那太学生是迎面走过来的,从小的身边经过,应该是往前洋街的东边去了。至于他去什麽地方,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你回程路上,可还遇见过这个太学生?”
“没再遇见。大人不提起他,小的只怕都忘了。”
宋慈暗暗心想:“有黄猴儿的话为证,足见韩?没有说谎。这个李乾,不但是蜀中眉州人,很可能与祭拜巫易有关,而且目下看来,他与四年前岳祠那场大火,还有巫易的死,极可能脱不了干系。”
吴大六和韩?的话都已得到证实,宋慈无须再向云妈妈和黄猴儿多问什麽,便道了句:“叨扰了。”叫上许义,就要离开。
云妈妈沖黄猴儿使了个眼色,黄猴儿赶紧奉上托盘,那两个半鼓的绢丝荷包还原封不动地躺在托盘里。
这一次宋慈对两个荷包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出了后堂。
云妈妈有些诧异,见宋慈不收钱财,倒也乐得省钱,手中丝巾一挥,示意黄猴儿将托盘收起来。
宋慈刚出后堂,忽有一个角妓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叫道:“云妈妈,不好了,不好了!”
云妈妈正好从后堂出来,挑眉道:“怎麽了?”
那角妓一口气跑到云妈妈跟前,一边喘气一边道:“虫娘……虫娘晕倒了!”
“我当出了什麽大事,瞧你大惊小怪的!”云妈妈朝宋慈和许义看了一眼,“黄猴儿,送两位大人离开。”黄猴儿上前引路,道:“二位大人,这边走。”
许义跟着黄猴儿走了两步,却发现宋慈没跟来,回头道:“宋大人。”
宋慈听那角妓提到虫娘,自然而然想起了刘克庄。他虽从不踏足烟花柳巷,对青楼角妓也一向没什麽好感,但虫娘毕竟是刘克庄倾心的对象。他问那角妓道:“人晕倒在哪里?”
那角妓见许义一身官府公差打扮,又称呼宋慈为“宋大人”,不敢不回答这位“宋大人”的话,道:“就在前楼大堂。”
宋慈顺其所指,快步来到前楼大堂,见这里聚了二三十人,有角妓,有丫鬟,也有小厮。虫娘就晕倒在地上,这些人却只是在旁看着,没一人上前救助。
宋慈抱起虫娘半边身子,先探鼻息,再切脉象,很快判断虫娘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并无性命之危。他稍稍倾斜手臂,令虫娘保持仰额擡颏的姿势,然后在虫娘鼻唇之间的水沟穴上用力按压。如此按压了十多下,虫娘睫毛轻颤,微微睁开了眼。
这时云妈妈也来到了前楼大堂,见虫娘醒来,斜眼道:“这回长记性了吧?看你下回还敢不听话!”说着一手叉腰,一手挥动丝巾,对聚在周围的其他角妓指指点点,“你们个个都一样,敢不听话,全给我罚站。一天不够,就站三天五天,一直站到听话为止!”
宋慈这才知道虫娘是被云妈妈罚了站,难怪没人敢上前救助。他想到云妈妈在后堂说虫娘不懂事,心想虫娘定是昨晚点花牌时不点韩?,自作主张点了夏无羁,这才招来惩罚。像虫娘这样的青楼角妓遭鸨母惩罚之事,宋慈早有耳闻。这些青楼角妓平日里穿金戴银,衣食无忧,有丫鬟、小厮服侍,人前打扮得花枝招展,光鲜亮丽,实则背地里孤苦无助,得不到半点自由。角妓之所以沦为角妓,要麽是从小家贫被卖入青楼,要麽是罪人妻女被罚充妓,极少有心甘情愿者,因此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青楼。为了防止这些角妓出逃,鸨母通常不会让其擅自离开青楼半步,一旦有角妓逃走,看门护院的小厮就会想方设法把人抓回来,施以各种酷刑惩戒。角妓想离开青楼,只能靠赎身,可赎身的价钱往往高得离谱,赚的钱又大多落入鸨母的腰包,自己拿到手的少之又少,单靠一己积蓄赎身实在太难。即便离开了青楼,也是无处可去,无计谋生,所以只能指望被某位有钱有势的恩客看上,像关盼盼那般,不但被杨岐山赎身,还被纳入家门给了名分,又给杨岐山生了个儿子,后半生便有了着落。如若不然,就只能等到人老珠黄姿色全无、再也赚不了钱时才能离开,但那通常也是被鸨母以极低的价钱卖给娶不上妻的穷苦光棍和流氓混混,下场只会更加凄惨。在青楼之中,姿色一般的角妓,一旦犯错,轻则罚做髒活累活,重则受鞭打摧残。像虫娘这样姿色出衆、才艺双绝的头牌角妓,鸨母还指望她赚钱,自然不会罚做重活,更不会鞭打身子,那就当衆罚站,一宿一宿地站,既是对其身心的羞辱,也是罚给其他角妓看,连头牌角妓犯了错尚且如此,其他角妓自然知道自己犯了错会是什麽下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