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黎亦卓这么复杂的表情，又愤怒，又激动，又不敢相信……他慌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因……因为这很难验证……我们也是刚发现……一个人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而暗恋这种事情，别人也很难知道……”
黎亦卓心脏跳得飞快，有一种冲动让他立刻拔腿冲出去找姚子楚。但他强压激动，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地说，“好……梁医生……这半年你跟着我辛苦了……钱我还会打到你之前的账户……你先躲出去避避风头吧。”
“是，谢谢大少……”
黎亦卓视线巡视一圈，“这里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吗？”
“您放心，都办妥了。绝对不给您惹麻烦。”
“那你回去吧，一路顺风……”
跟着这个喜怒无常的毒枭干了半年的梁医生终于松了口气，他冲黎亦卓鞠了个躬“谢谢大少，您……您也是”，转身就往外走。
但刚走了两步，一颗消过音的子弹便穿透了他的心脏。扑通一声，老头倒在地上，死了。
走廊又传出一声咔哒声。但这次，精神高度集中的黎亦卓没有漏掉。
他面容紧张，神情严肃，一个跨步闪到门口，同时举起了枪。
枪口下，是姚子楚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阿……阿阿姚……”
黎亦卓火速把枪藏到身后，但他知道，自己凶狠的表情还是被姚子楚看到了。
一瞬间，他从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变成了被家长发现做错事的小孩，羞愧地低着头，仿佛藏在身后的不是杀人的枪，而是没考及格的试卷。
他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说“如果他活着……我们手里的配方就不是唯一的……我们的安全就没法保障……”，他还想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但他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支吾着小声说，“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姚子楚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黎亦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在看到姚子楚之前，他归心似箭，只想抓紧灭了梁医生的口，然后跑去问姚子楚——他说高中和他的事都忘记了，究竟是气话，还是真的。
可现在，他却张不开口了……
回去的路上，姚子楚一言不发。他脑子里很乱。
他没和黎亦卓说过的是，虽然他丝毫记不得他们高中时的事，但他近来却会梦到一些碎片……
他梦到和黎亦卓翻墙时的兴奋；梦到和黎亦卓在校园里闲逛时的轻松；梦到黎亦卓把衣服披到他肩头的悸动；梦到黎亦卓翘一下午课陪他救猫时的感动；也梦到黎亦卓帮他解决拒载的出租车司机时的痛快……
他曾以为，那些只是梦……
可他又清清楚楚看到了黎亦卓杀人时的凶狠和残忍——这表情他不陌生，虽然近来他没再见过。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阿金把车停到巷口，先跑去开门。黎亦卓和姚子楚两人则慢慢往回走。
姚子楚依旧没说话，黎亦卓跟在他旁边，也不敢说话。
他心中懊恼不已——为什么还是被姚子楚看到了他手上沾血的样子。但他随后又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等去了瑞士，他们就重新开始，他要做个好人。
小巷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朦胧月色堪堪照亮脚下的路。黎亦卓对这种路很熟悉，但他却依旧配合着姚子楚的步伐，走得很慢。他很喜欢这感觉——夜色盖住了一切肮脏和不堪，差异和矛盾，只留下身边人熟悉的气息，让他恍惚感觉，两个殊途之人，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夜色中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暗藏的危机。
是阿金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大少，前面好像有埋伏！”
一听这话，黎亦卓立刻拉着姚子楚躲到一旁，同时掏出了枪。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都是民居，一旦开火，一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冲阿金说，“你在这保护好阿姚，我把他们引开。”
姚子楚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黎亦卓就冲出去了。黑夜中的他像一头狼，身手敏捷矫健，很快就化在夜色里，仿佛就是为这个环境而生。
姚子楚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这是国内的队友要提前收网抓人，还是警方的监视被阿金发现了。同时他意识到，他竟然说不清，自己更不希望是哪一种……
这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他发现林霄没有失忆，发现他一直在营救自己；他也发现自己是真的对黎亦卓有好感……甚至起源于高中……
他觉得自己像一根弹簧在被两边撕扯。他忘不了黎亦卓曾经的无耻与残暴，但也理解他发觉自己忘了他时的失落和难过……他忘不了黎亦卓杀人时的狠辣和残忍，但也意识到他生于斯长于斯，这些本能，是他活下来的筹码……
同时他意识到，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可能很难远离这种明枪暗箭的生活……
他被阿金拉着躲在隐蔽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远方微动的灌木丛。他心跳得厉害，却什么都看不清。直到乌云飘散洒下一缕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远处的身影——魁梧的黎亦卓手里举着枪，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反击。
砰！一声枪响，那高大的身影动作一滞，姚子楚也跟着抖了一下。
一秒钟后，黎亦卓直直倒下，没入树丛里。
扑通！
阿金只觉得身旁的姚子楚突然发力就要冲出去。他赶紧拦住，“不能去！危险！”
黎亦卓倒下后，隐藏在暗处放黑枪的人终于出现，他一边小心逼近黎亦卓，同时再次举起了枪。
“！！！”被捂住嘴、按住身子的姚子楚拼命挣扎，但阿金并不松手，“不能去！你会没命的！”
阿金从来不知道，看似斯文纤瘦的姚子楚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感受到他绝望的挣扎，感受到他震颤的身子，感受到他闷在嗓子深处的疾呼，更感受到他流下来的热泪。
“姚先生！”阿金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按住姚子楚，并趁他喘息的间隙赶紧说，“大少有防弹衣！”
与此同时，杀手走近黎亦卓的“尸体”。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补一发子弹，就被一枪封喉。
第84章 林警官，你还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
黎亦卓刚一推开房间门，就被冲上来的姚子楚抱住了。
他赶紧安慰，“没事了阿姚……我没事的……那人太狡猾了，躲在暗处，只有装死才能把他诓出来……”
姚子楚整个身子都在抖，满脸是泪，黎亦卓感到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
他心疼地摸着姚子楚脑后的头发，“阿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