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真又道:据玉簪所言,当日落水之人,除了凌家四爷,周姨娘也一并落了水。那时她已怀孕近八个月。”她说着,已忍不住偷眼觑向远黛。
乍闻此言,却不由得远黛不心中一拧。若然玉簪所言是实,自己与那位无缘四哥所以一生一死,便完全可以解释了。不过若实情只是如此,固然可以解释陆夫人何以深恨周姨娘。萧老太君与凌昭又为何这么多年对周姨娘一直不闻不问。甚至自己幼时为人拐卖一事明明陆夫人脱不了干系,但凌府这许多人却一直对此事装聋作哑也因此有了解释,
然而这一切,却与她初衷大相径庭。她调查此事终目,是为了改善周姨娘凌府地位,虽然她从不指望有一日周姨娘竟能与陆夫人分庭抗礼,但若有办法能让她过得好些,远黛也还是愿意倾力一试。默默一刻,远黛叹道:只有这些了吗?”。
正色摇头,沅真道:还有一些!我想,这些才是小姐真正想要知道!”
心下不期然一颤,却是颇有一种柳暗花明之感,远黛很追问道:是什么?”
沅真道:适才那些,是我派去人调查出来,呈交给我。我听后,觉得其中该是没有小姐真正想要知道,故而前些日子,特意赶去江淮,亲自见了一见那个玉簪……”
玉簪并非凌家家生子,她是一个孤女,极小时候,便被卖进了凌府。才到凌府时候,因年纪幼小,府内也无人照应,便被分派到了花园里头,做些粗活。
才进凌府时候,玉簪才只有七岁。那时候,周姨娘还不曾被凌昭收房,却是陆夫人屋里负责照顾年幼凌府四爷凌远绱。凌远绱那时年幼,府中人都唤之为绱哥儿。
绱哥儿好动,身边又养了一只小狗,每日无事,便与小狗花园之中追逐嬉戏。每当这个时候,周姨娘总是随侍旁。玉簪才花园当差时候,绱哥儿才只五岁,他日日带着丫鬟往花园跑,一来二去,自然便与玉簪熟悉了起来,有阵子,他甚至每日都带些吃食与玉簪。
凌府下人,伶俐之人甚多,见玉簪与绱哥儿投缘,也不必绱哥儿说些什么,便免了她一些粗活,由她陪着绱哥儿玩耍。那时周姨娘凌府丫鬟里头也颇有些头脸,她也甚是喜欢玉簪,因悄悄儿同内院管事打了招呼,有意给玉簪换个差事。
只是玉簪运气却似乎不太好,那阵子,各房主子跟前伏侍人竟无一个缺额。玉簪一时没有去处,也只得继续留花园,干些轻省活计,与绱哥儿、周姨娘关系便也愈发亲密。
这样无忧无虑日子并没过得太久,因为数月之后,当时凌府大爷凌昭忽然决定纳周姨娘为妾。此事当时凌府来说,其实真算不上是件大事。纳周姨娘为妾之前,凌昭房里,便已有了数名通房丫鬟。所以忽然抬了周姨娘为妾,原因也极简单——周姨娘怀孕了。
玉簪那时尚且年幼,对于其时凌府风雨欲来之势也说不甚清楚,只隐约记得陆夫人仿佛大发雷霆,然而这一切,都很消弭于无形,仿佛根本没有这回事。
周姨娘既被抬了姨娘,自然便算是半个主子,按例是要府内选几名丫鬟伏侍。她原先想法,是要将玉簪要到自己身边伏侍,也好照应一二。然而这个时候,萧老太君却忽然发了话。她将自己身边两名小丫鬟与了周姨娘,而玉簪也因此顺理成章到了萧老太君身边。
仿佛对玉簪与绱哥儿关系略有所知,萧老太君并未刻意拘束住玉簪,时不时甚至放任她与绱哥儿一起往花园玩耍。而这个时候,因怀孕缘故,周姨娘却已极少出现花园了。
一来因为过去了许多年,二来也因那时年纪尚幼,对于从前与绱哥儿一起玩耍事儿,玉簪已淡忘了许多。但对于那一天所发生事,她却从未有一日或忘。
那是五月初七日,即使过了这许多年,玉簪也还是能够清晰而准确说出这个日子来。
她清楚记得,那一日,天气晴明,碧空如洗,白云如丝。凌府花园荷池里头,荷叶圆举,荷苞婷婷。周遭槐树上,知了鸣声不断,天气也热厉害。
那日午后,萧老太君午憩之后,她便悄悄溜到了花园。
花园里头,下有一池碧水,上有绿树成荫,却比府内大多数地方都要凉多。到了花园之后,玉簪发现约她来玩绱哥儿竟还没有过来,荷池边上等了一刻之后,有些不耐烦玉簪便爬到了荷池旁边假山上,打算躲了起来,好等绱哥儿来时,吓他一跳。
她爬到了假山顶上,躲进山洞里头,左等右等,却总也不见绱哥儿过来。假山石洞紧靠荷池,顶上又覆着层层叠叠青色蔓藤,夏日躲里头,却是凉不过。等着等着,玉簪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玉簪也说不上来,直到她半梦半醒之中听到了绱哥儿活笑声,她这才醒了过来。
从山洞往下看时,玉簪看到绱哥儿小心翼翼扶着一个人过来。她认识那个人,那是周姨娘。怀孕已八个月周姨娘已是大腹便便,高腰襦裙也仍遮之不住。不用多想,玉簪便知道,绱哥儿之所以到了这会儿才过来,是因为周姨娘。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有些微微不舒服,于是她躲山洞里头,没有出去,也没有出声,即使荷池边上绱哥儿与周姨娘都已开始呼唤她名字,她也还是没有答话。
或是因天气太过炎热缘故,午后花园里头,并没有太多人。叫了几声之后,见无人应答,绱哥儿与周姨娘便也不再叫喊,而是荷花池边上坐下了。
因居高临下缘故,玉簪并不能看到绱哥儿与周姨娘神情,只能隐约听到二人语声。然而事情过去许多年,当时传来声音又是断断续续,她却早已无法说清那一日绱哥儿与周姨娘究竟说了哪些话。她只记得,那一日,荷池里头荷花开极艳,而其中恰有一朵,离着周姨娘极近,仿佛伸一伸手便能将之折了下来。
而她所以能够记得那一朵荷花,也正是因为周姨娘举动。她伸了手,去折那枝荷花。过了将近二十年,玉簪再回忆起那一幕时,仍觉得一阵惊心动魄。
她甚至可以肯定说,如果周姨娘没有身孕,那么她稍稍费些气力,是一定能够折下那枝荷花。因为从前周姨娘与她和绱哥儿一起花园玩耍时,便经常会去折这么一两枝荷花,而她每次又都能轻易折下。然而不巧是,那时候周姨娘恰恰是怀着身孕。
于是她一下子便摔入了荷池中。
眼睁睁看着周姨娘摔进荷池玉簪早已目瞪口呆,她惊得甚至都叫不出声来,只能傻愣愣站假山顶上石洞里,两腿都打着颤。
相比之下,绱哥儿无疑便要好上许多,因为他怔愣片刻之后,很便叫了出声。他叫声音很大,可是却并没有人来。周姨娘落水,本已慌乱至极,加之她又是有身孕人,身体沉重,慌乱之余,挣扎几下,眼看着便沉了下去。
到了这时候,绱哥儿也已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叫了几声之后,眼看左右无人,而周姨娘又渐渐往下沉去,一时慌乱,居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山洞里玉簪看得完全呆住了,就她几乎便要发出尖叫时候,她忽然眼尖发现,其实离着荷池不过二十步远一株老槐树下,一直站着两个人——那是陆夫人与她身边锦儿。
第三十四章 不为人知凌府往事
第三十四章 不为人知凌府往事*
第三十四章 不为人知的凌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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