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做不到;而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现在问你……你爱他吗?”
杨桦是我的癔症。
……
随着我一声低呼,意识终于从漫长的噩梦中挣脱,我额头上的冷汗被一只熟悉的手拭去,猛地一回头,撞见了他有点担忧的神情——是杨桦。仿佛心脏复苏的感觉一点点涌上来,我看着完好的他躺在我的身边,比劫后余生还要庆幸。
“呀、醒了?睡这么不安稳,做什么噩梦了?”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眉眼中是熟悉的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梦见、你自杀成功了。”我颤巍巍的汲取空气,声音是抖的。
雨天的气温低,喉舌变得更冷,气氛死寂地沉默着。
他认真地看着我,嘴角柔和的微笑让我惶恐:“那……你梦中死去的那个‘我’,得到了计划中的结局吗?”
我不想骗他,大概也骗不过他。只好老实回答:“算是吧……姓宋的功成名就,你也、留下了伟大的名——但是、但是你不幸福,一点也不幸福!”后怕的心情劫持了我,如果那份伟大的愿景对杨桦真的有无比大的诱惑,令他再一次布局赴死怎么办?我不敢想,只能强调那条绝路的痛苦,然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叹气声落在我的耳畔,他拍了拍我的后脑,安慰我:“怕啥呀……我当初都被你救下来了,现在要作死也没机会啦。要说怕,也该是我怕吧——”
“轰!!!”巨大的雷声在风雨交加的窗外炸响,杨桦有些消瘦的身躯不自主地一颤。我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醒着发现我做噩梦,是因为他怕雷声,睡不着。他从小就怕雷声,不是他胆小的问题,毕竟他连赴死的勇气都有,这只是一种刻在他骨子里的恐慌。我把他搂得更紧,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现在梦醒了没事了。还早、你睡吧。”接着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而我在屋内的寂静和窗外狂风暴雨的对比中,忍不住回忆起那、不同于噩梦的过去。
想起那时,他用手指和镜中的自己相触,我只瞥见他的微笑,那笑意里没有痛苦和疯狂,唯独有静谧的幸福。可我却那样的不安,一个人比起癫狂,更恐怖更危险的其实是释怀……因此我在电梯前迟疑了一下,看见他缓缓地走向了安全出口。
那天春光明媚,天气正好。匆忙地买了口香糖、正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电话,那串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是杨桦的。我心里猛地漏了一拍,因为他从来不会用自己的手机来联络我——那会让我们的事留下痕迹。心脏警告般地剧烈跳动起来,我按下接通,不等他说任何话,就向电话那端呼喊,被巨大的惶恐推着向前狂奔。
“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求你了——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一定一定要听我亲口说、5分钟!不、3分钟!我马上到你身边!”
“你……”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前,我只听见了这声沉思的呓语。可能他并没有自杀的打算、可能跑到他面前时我还是会难以启齿、可这些99%的可能都比不上那1%的可能——他会就此离我而去。春风在我竭尽全力的奔跑下变得锋利,割开我所有封闭的感官,我看见信号灯的绿光在眼前闪烁,在变红之前冲上影影绰绰的斑马线,又把红光抛在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快一点、一定要再快一点,要亲口向杨桦说出那个回答——不可以再逃跑了!
艰难地仰起头看,医院的楼顶上露出几个模糊的人影,即使我完全无法看清、直觉也告诉我,他在那。我极限地奔跑着,所有的路人都只是虚晃的影,我要奔向的只有那唯一的终点。冲进医院,身后追来“先生——”的呵斥,又被我疯狂地甩在身后,我不记得自己的手指在惊惶间扒过多少级台阶、不记得是什么驱动着我找到医院里复杂凌乱的路标、连滚带爬地冲上那个天台。我觉得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思考,只剩下了一个最后的执念:我要救他。
我要救他,我真心的想要留下他,说出那个我无数次无数次逃避的答案。
“杨桦!!!——”我嘶吼着冲上前,在他成功翻越那道围栏之前抱住了他的腰,拉住他往后倒,肩背狠狠地跌向了地面,我却觉得自己倒在了一片无憾无悔的未来中。
“不要拦我!不要、我今天必须要死在这——”
“不、杨桦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我、我怎么办……你要觉得自己是个烂人,那正好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们烂一块儿不行吗!”我死死地扼住他挣扎的躯体,即使他把我的胳膊抓出血痕都绝不放手。眼泪就那样涌出来了,在我的脸上留下陌生的触感、陌生的湿润,我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想不起任何思考过的措辞、任何我习惯的修饰语句,甚至想不起自己赖以生存的逻辑。我一遍遍地、低声而恳切地向他念着那句话:
“我想爱你,我想爱你……我想爱你啊……”
——我知道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一点都不敢说“我爱你”,但我真心的、想要学会怎样爱人,想要学会怎样爱你啊。
泪水不停地落到他颈窝,他挣扎的动作变小,我的耳边只有嗡鸣声,好像狂奔时残余的风还在我耳中肆虐。
“你要是死了,我还、还怎么学会去爱人呢?你不能让我、连学的机会都没有啊,我忘不掉你的……只有你才能,才能让我……”
——只有你才能让我找回那颗心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去证实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漆黑的房间里、你倚在透明飘窗上向灰蒙的雨天、伸出的那截苍白手腕?我不是画家,脑子只擅长用一串串公式和数据链去解释一切,画不了那层层叠叠的黑白光影里、像银灰色月光的你。如果你死了,我还能去哪找到一个你、在我的梦中搁浅,在潮湿冰凉的瓷砖地上、给怯懦的我赐一个吻?当初那个没能用积木拼出心的孩子,又要怎样才能下定决心、拒绝云霄飞车而去追逐真心向往的过山车?
仅仅因为是你,在最初的那个楼梯间里纵容我强吻,留给我射灯下绵长的影子,我才会无法自拔;仅仅因为是你、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趴在我的肩头问“为什么”,无可救药的我才会奢望能给你答案;仅仅因为是你、你在那份突如其来的外送咖啡上备注:“来看看我”,我才会情不自禁地一次次奔向你;仅仅因为是你……只是为了你,我才会有这毕生的勇气不去逃避。
那一定是我这辈子哭得最狼狈、最歇斯底里的时候。我稀里糊涂地抽噎着,却还要跟他说那句迟来的回答:“你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你不是她、你会拥有和她不同的命运……你不会成为那所谓的娼妓,你可以被别人所爱、可以爱自己,就算没有了你的继父,没有了姓宋的……你也、还有我啊——”
“我想爱你……我想爱你……”
——杨桦说我当时哭昏过去之前,除了死死地把他锁在怀里,就只会在他耳边念叨这句话。对那时的我而言,这大概是一种祷词吧,算我这个唯物主义者、最后的虔诚。
……
后来过了几天,他就和姓宋的分手了,是宋某先提的。我确实没想到姓宋的知道我的存在,他说是直觉杨桦不对劲,再偷偷调查了一下就发现了我。杨桦坐在病床上保持着沉默,我看着他并不惊讶的表情,领会到了什么:是他有意在宋某面前露出破绽的。他还是这样喜欢作一个完美的局,却又在之中刻意地留下某些纰漏——隐隐渴望着有人能撬开那道裂痕,揪出完美的躯壳里那个、伤痕累累又绝望的他。
不过宋某发现我时并没有多愤怒,只跟杨桦说过:“如果你觉得自己找到了更值得去爱的人,一定要放下我。”哪怕到了最后分手的时候,他也是极其严肃的交代我:“我发现你的存在时,我真的想过:如果你能拯救他、能让他幸福的话,我一定会主动把他让给你——现在你做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有帮我照顾他,留下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也恳求你,让他得到他应得的幸福好吗?”
这应该是我和他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居然也能这样宽容大度把爱人托付给我?老实说我有点嫉恨他们之间过于透彻的灵魂相契。他得到了我的承诺,又转过身语重心长地和杨桦说:“你不该再被我束缚了,一直抓着救命稻草的话,怎么才能漂到对岸呢?”
我看不透杨桦的眼神,兴许是不舍、恐慌、悲伤等等的情绪,密密麻麻地织在里面吧。医生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杨桦仍旧没说话,我就先开了口:“我会负责照顾他。不用让他去住院了,大不了就是拿我的自由换他的自由。”
总之走完了流程,我在病房门口等他收拾完,那具消瘦的身体缓缓的晃出来,他走得很沉,似乎累透了筋骨。我也想不清该挑个什么场合表白,用点什么措辞,“害羞”于我而言是陌生的情绪,留在我脑中的估计只有迷茫。最后,我决定直接了当的问他:“你现在和他分了,要和我在一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连停都没停,也没回话。
“……你不说话,我真当你同意了。”
脚步终于顿了一下,他还是没说话。
我苦笑,跟上了他。我当时以为他是难为情、沉浸在对宋某的不舍,或者根本就不喜欢我才那样冷淡,后来我才知道……我毁了他近六年的筹谋,近乎粉碎了他所有宏大的愿景。他那时的心情该有多复杂、多纠结?而且说别的,我也确实欠了他不少,不论我睡了他多少次,就论他一次次地在我面前展露痛苦,我都从没有正视过他的自我,甚至逃避着“尝试救他”的选择。
可我还是不会后悔阻止他自杀,死后的荣光与伟业怎么能算是他的幸福?至于他的计划会造福的那些人,我不在乎。过去不在乎,未来也不会在乎,我在自私自利方面极有自知之明。
反正我们就那样平淡的在一起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杨桦真的很冷漠,既不讲话、也不愿意多作表情,和以前温和可亲的完美学长相比,就像换了个人。如果不是他真的同意了我的安排,从原来的家里搬出来和我同居,我绝对会认为他没同意我的表白。
合租的一室一厅,入住那天他抱着被子打算去客厅睡,被我拦住了。我尽可能平静地说:“我去吧,我还要实习、起得早,省得进出吵到你。”
杨桦垂着头站在床边,见他仍旧不说话,我也只能无奈地另辟蹊径:“如果你实在不想对我开口的话,就打字吧,我加了你好友的。”
原以为他会就这样冷冷地跟我闹别扭下去,我第二天却在单位收到了他的信息。
【杨桦学长】:早上好,我起晚了
【杨桦学长】:还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桦学长】:谢谢你
简短,却已是他重燃起生命的重要一步了。
保持了好几天这样的面对面“网友”状态,除开阻止他发病时伤害自己,杨桦终于是放宽了我接近他的权限,至少是能一块儿坐沙发上说几句话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别人顶多是先交往后恋爱,我是先交往后相识……刚认识的人好像也不会那么僵?那算和好吧。
就那么煎熬了个把月,硬是到我彻底毕业找到工作,我好像一种守活寡的鳏夫,偶尔都要赞叹一下自己日益长进的耐心和自制力。那有什么办法,人是我从鬼门关前捞回来的,守活寡总归是好过真守寡的。
杨桦倒也不是石头做的,不记得哪天端了盆含羞草回家,我问他怎么突然有兴致养这个,他说是楼下超市搞公益活动领的。出于我这人的手贱和好奇,我上手摸了一下桌上这盆绿绿的叶子,那草还没缩完全呢,杨桦就一把拍开了我的手,瞪我一眼,说:“不许动!别给扯坏了……”我又没把叶子揪掉,忍不住委屈一下,又想到这是他难得主动碰我、跟我说话,特别没尊严地原谅了。
于是据我观察,杨桦有一个很……可爱的习性。他在家画画时,会根据画面的风格选择播放不同地区、不同风格的音乐,从古典到摇滚,他总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歌单——很像游戏里切换场景时变更的BGM。特别地,他有时会专门在睡前去阳台吹风,然后给他那盆角落里的小含羞草,放一首德彪西的《月光》。我后来在吃饭时问过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刷到给植物听古典音乐有助于成长什么的,这个理论倒是有待考证,记得他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养死过猫,总不能连棵草都养不好吧……”
是病死的那只黑猫“二筒”。看着他别开的侧脸、垂着的眼,手上还有点烦地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面条,我忽然觉得他从超市门口的大桌上端起那盆含羞草时,应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吧。他总是在害怕的,自己会给身边的任何事物带来不幸。
所幸这样的煎熬时光也很快到了尽头,我得感谢那个领养活动的举办方才是——我是在新工作的下班路上看见的。那家宠物医院的门口推出来一排饲养箱,大喇喇地晾着一堆猫猫狗狗,周围此起彼伏地响着雌性人类的笑声、还有那种尖尖细细的“嘬嘬嘬”、“咪咪~”不可否认其中也有雄性人类的参与。
……那只白色的小猫在最角落的一格。它在靠里的位置乖乖地坐着,毛色干净、五官齐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有人经过它的门,也没有吸引到他去蹭蹭、撒娇。那双圆圆的蓝眼睛看着转来转去的人们,偶尔轻缓的眨,倒是也没害怕,我就在不远处观察着它,心里忍不住地想起某个和它很像的人。等它看了一圈客人,微微侧头撞上我的视线时,它有一点点慌张地抖下耳朵,然后把尾巴卷了一圈,尾巴尖儿搭在自己并拢的前爪上,仍旧优雅地坐着。
真的很像啊。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凑上去了,蹲下敲它的门。它警惕地看着我,半晌才走过来,嗅嗅我搭在窗口的两根手指,很轻地蹭了一下,又稍显拘谨地在门边坐下了。事实证明,人类总归是会被某些小动物俘获的,我没多想、直接就起身抢过了桌上的领养意向书,打算过几天就把它领回家,跟它某个如出一辙的异族兄弟相认。
反正冲动的时长够久,那就是深思熟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我悄悄地置办好了必备的猫咪用品,把小猫接回家的时候,杨桦才惊诧地得知了这个新成员的加入。我打开猫箱,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小猫也没多纠结,缓缓走出来,嗅他轻轻伸出的手指。我又忍不住想:是真的好像啊。他奇怪我为什么突然领养猫,我说是一种心理疗法:复现他养猫的经历,然后让这次的结局变好,也就是让这只小白猫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我接回来前特意做了体检的,它很健康。
我接着问他要起什么名字,他没说话,摇摇头,大概是抵触跟自己沾边,说让我起。众所周知我是个理科生,文科特别烂的那种,我纠结地说:“白猫就叫,白白——拜拜?那大名就叫‘再见’好了……”杨桦也是给我逗乐了,无奈的吐槽我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名字,我又突然觉得这名字有门道,解释了起来:
“不是有种心理暗示嘛,经常重复某一句话、这句话就会影响自己和周围的人,更容易成真。”
“我是希望……你能和过去的苦痛和纠葛都说‘拜拜’,和曾经失去的、错过的那些你所珍视的一切,再度重逢。即使是你今天和我告别了,我明天、后天、或者将来的随便哪一天,总归会再出现在你身边、和你‘再见’的。”
我只是自顾自的说话,梳理自己的思路,没想让杨桦听得怎么着,可我一低头,就看见小白猫“拜拜”正坐在他的脚边,舔他手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奇怪,他的眼泪又生生地掉下来一滴。
……怎么又哭了。虽然杨桦的生物基因确实是个彻底的南方人,但“江南水乡生的人都娇气”不该是个刻板印象吗,他就是生病、也不能这么容易掉眼泪吧,倒也不是嫌他脆弱,主要是……我咋哄呢?心理方面我是学了不少,可这种事有实操攻略吗?
我叹了口气,也蹲下来,小心地抱住了他。这回是没躲我了,他手上的眼泪被猫舔掉,我也试探地凑上去、舔掉他脸上的泪,吻他通红的眼眶。
我原先是很不理解话疗这种事情的,说几句话就能达成目的难免有些魔幻和感性过度,但杨桦当晚和我说:“拜拜的窝在客厅,它刚来,就让它独处一会儿熟悉环境吧。你……跟我回房间睡,一起?”
我才觉得嘴硬是一码事,直抒胸臆又是另一码事。杨桦是不是难为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拜拜对家里熟得很了、他也没把我赶回客厅睡嘛。
这样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小半年,他开始接受我跟他的身体接触了,虽然没有炮友时期的那种电光火石,但平白地多了点亲昵和腻歪。我有时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他坐在客厅的飘窗下,在小方桌上画画:他好像什么都画,接到儿童绘本那种适合手绘的稿件时,就不会在房间的电脑前扎根了。
他真的很喜欢飘窗,当初看房的时候就是中意这个客厅的大飘窗小阳台要从房间进去。我看见窗外不够浓重的夜色,飘窗顶上的射灯给他漆黑的头发边缘洒了一层光,像夜的浮雕。桌上的蓝牙音箱又在放那首《月光》,他低头专注地画着梦幻的童话场景,我也看见了如梦似幻的画。我说我回来了,他就会抬起头来看我,桃花眼微笑的时候会亮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跟姓宋的一样,我也是个痴迷于星星的人呢?只是城市的夜空里太难看见星星,我的星星在杨桦的眼眸中。
而那段时间后接踵而至的……倒也不是挫折,哈、是更大的幸福。
快过年的时候,他提议给家里来个大扫除,我寻思是有些东西该清掉、就应了。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让我来收拾床头柜,我把那一堆证件、证书搬出来放在脚边,任劳任怨地擦着柜里面的积灰,一转头就看见杨桦坐在床上,手上赫然是那其中的一个文件袋——他和宋某的意定监护书。
我蹲在柜子前,抬头看他,我当然是没办法干涉他们之间远超友情的羁绊,也就只能揶揄一下:“这不是你和那谁的‘结婚证’嘛。”他原本在翻看着那几张纸,听到我的话不禁勾起嘴角,又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把拿着文件的手搁在膝盖上,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或者说夸张点,我们离婚了。只是之前分开得太仓促,我和他都没想起这个事。那么,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了,你……要跟我去改签吗?”
我怔怔地仰着头,怀疑他的微笑有使我意识混乱的神经毒素,以至于他问了句“改签吗”,我就听成了“结婚吗”。低头闭几下眼试图清醒,可事实证明同性恋的恋爱脑总是格外恐怖,比如我就希望自己的大脑可以清醒一点,至少不要自动编写程序来翻译杨桦说的话——尤其不要机翻出“你要成为我丈夫吗?”这种离谱的语言。
这事儿是不合理的。明明意定监护人制度单方面就可以解约,算不上特别严格的契约,变成实物也就是一两张白纸黑字,上面暧昧地蹭了个公章。但我不合理的喜悦支开了大脑所有精力,管不了自己的嘴,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好、明天就去。”杨桦好像是没意料到,愣了一下才露出了很好看的笑容,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大脑击溃。
估计是为了掩饰激动,我在大扫除中可耻地“加班”了,我可向来不是讲究的人,但不动起来擦擦这个扫扫那个,我就只能在沙发上看手机——大数据很可恶的,万一在首页刷到什么结婚vlog我就完了。杨桦更是一眼都不能看,一看他我就会想到明天的事,脸部肌肉不可控地抽动起来,导致杨桦看见我的表情也会很艰难地憋笑。这就令我很不乐意,总感觉我又像藏不住尾巴的狗一样被杨桦拿捏了。
这么样到了第二天,改完签从公证所出来时,杨桦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失落似的嘀咕:“你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嘛。”
我的表情确实比较平静,大概是我的某份不安终于落了地,可以踏踏实实地放松下来了。但看他好像不乐意,我就解释道:“因为我昨晚升级了大脑CPU的情绪管理模块。”
我们正一起下楼梯,杨桦被逗笑了,连连几步下到我前头,又停下转身仰着脸看我,认真的问:“那成为了我互相的意定监护人,现在、你开心吗?”
介于他认真地问,我也认真地答:“如果你要我证明自己开心的话,我大概只能给你写个程序:让你一打开手机,就有一个小人儿在放烟花转圈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置可否,只小声念:“哼~这样啊。”
我跨大步子追上他,和他并肩,他又忽然反应过来,问我:“诶,为什么是小人儿——”
“因为从昨天起,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小人儿在放烟花转圈圈。”
我坚定地看着他,尽可能地微笑着。杨桦也定定地看着我,脸一点点地变红,又别过脸憋不住笑了,吐槽我:“你个人机!笑得好像傻子哈哈哈——”
我心里嘀咕:我哪里像人机了。手上也没忍住,捏了一下杨桦暴露在我眼前的、通红的耳朵。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捂着脑袋跑走了,我寻思他真的很喜欢在一些奇怪的点害羞,我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啊。
说起来,那个程序其实我也真打算写的。我的意识渐渐从无穷无尽的回忆里抽回来,雷雨早已停息,天蒙蒙亮。我看着杨桦睡着的脸,心想让他多睡会吧,就听到细微的猫叫声从床下响起,“喵——”一只白色的毛绒生物跳上了床,很不给我面子地往杨桦怀里拱,仿佛不把我挤走就誓不罢休。
啧,这傻猫不是我领回来的吗?怎么还跟我抢人啊!我彻底从迷糊中醒来,开始和“拜拜”搏斗,打地鼠似的、把它伸进我和杨桦中间的爪子揪出去。它很嚣张地“喵呜——”一声,一直闭着双眼的杨桦终于暴露了,从我怀中一骨碌滚到床边,背对着我开始狂笑:“噗……哈哈哈——”我很无语,冲着转眼就下床逃离的他嚷嚷:“杨桦,你他妈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睡的!”转头又看见拜拜坐在床上,很幽怨地看着我,我恶从心起,冲它歪嘴冷笑:“呵,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有。”然后把它稀里糊涂地撸了一顿。
慢吞吞地起了床,我瞅着日历怎么又到3月14日了。除了那一次自杀计划,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杨桦从来不在日历上的这一天做任何批注,以至于我这几年都没法通过日历来预测他在这一天的计划。
好比现在刚刷完牙洗完脸,我就想不到他突然给我的早餐额外泡了杯咖啡。咖啡的香气使我感到愉快,喝了一口,一种怪异的甜味却留在了味蕾,我问他:“你放糖了?”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今天是你的生日外加白色情人节诶……你连这点甜的也不喝吗?”
我很严肃地向他解释:“不,这不是我吃不吃甜的问题。咖啡加糖就像西红柿炒蛋加葱花,你可以葱花炒蛋或者葱花煮西红柿,但你也不能把这三个放在一起煮——咖啡可以加牛奶也可以加巧克力,但是不能加白糖。”说着,我啃口煎饼,又喝了一口他给我泡的咖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噢……那你为什么还喝这个咖啡?”
“我还是想摄入咖啡因的。”主要这咖啡是他特意给我泡的,一年下来也就一次生日加白情,浪费是不可能的。
“行吧——也真是怪……怎么我两任对象都这么钟爱咖啡啊?”他无奈着叹了口气,又疑惑地嘀咕起来,我听见了却不爽,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傻der。”
“嗯?早都是前任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吃醋了?”他很玩味地向我笑,我心说不妙,正了正神色辩解说:“私人恩怨。仅从心理学角度说,你在和我的亲密对话中提及另一个人,谁都会不高兴的。”
“是是是……全天下最理智的男人就是我男朋友——”杨桦调侃我的功力也是越来越强了,我心里正有点莫名其妙的羞耻呢,他又很认真的问我:
“你是啄木鸟吗?为什么你都亲我几年了嘴还是这么硬?”
我被他盯着,筷子掉进了碟里。
“上班、走了。”我抛下这句话夺门而逃。
跑到车站,又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
【MyBug】:你是在害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MyBug】:啄木鸟先生?
秉持着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不回答原则,我发了一个啄木鸟狂啄木头的GIF,直接把手机关机。
我现在一个大企业的科研部上班,独立的科技楼里亮堂整洁,唯独一个不好——那姓宋的居然好死不死是总研究员,算我半个上司。所以我说是“私人恩怨”,尤其是上次七夕,杨桦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顺便逛逛别的,我正好在茶水间和大学舍友兼同事一起摸鱼。
“老天爷啊,我跟你大学4年舍友,从没见过你这个人机笑得这么春心荡漾过。”舍友非常大惊小怪地阴阳我,我只能故作谦逊地熄屏,说着有对象不好意思哈。他翻了个白眼,忽然又说起来,我当初为什么能赢宋某。
我想了想,决定面无表情地贩个剑:“作为男人而言,我比他更大、更猛。”
然后我继续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茶水间,身后才传来舍友撕心裂肺的呐喊:“卧槽!!!能不能算工伤啊!我被恋爱脑下头男袭击了啊啊啊啊啊——”
这个恩怨跟宋某有什么关系呢,在于他后面真的作主扣了我250块钱。虽然这比起公司给我的月薪不算什么,甚至还不如迟到扣300,但这个数字的侮辱性极高。我就跑去平静又挑衅地质问他:“你管这个干什么,你他妈不是阳痿顺直男吗?”
那一刻,姓宋的脸上好像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瞬间开始扭曲,咬牙切齿地让我滚蛋:“这里是科研部,不允许聊天时开黄腔!更不允许在我办公室里说、粗、口!!”
公司哪有这规定,他分明就是对杨桦余情未了,针对我。我心里嘀咕着,被关在了办公室门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们这个IT组虽然隶属于科研部,主要负责这边保密系统的维护和定期更新什么的,但出于资本家的无情压榨,我们也时常要帮IT本部那边赶一些外包工作,属于典型的“两头都得当牛马”。
这破班不是为了工资是绝对没有人愿意上的,就是个钱难赚屎难吃。开了一个上午的例会,我不得不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怨气冲天地开始赶ddl主要是我懒得另带一套衣服来换,总算凭自己的扎实功底和强行高效,提前结束了我的任务——反正代码能跑就行。
我开始悄眯眯地做那个小人转圈儿的程序。这小玩意儿其实不难,跟程序的关系也不大,除了写个底层,主要就是逐帧动画了。
介于我的绘画水平,试图在网上一堆参考下成功画出一套关键帧是相当困难的,更别提系统自带画图软件和鼠标作画带来的限制。这属于废话,IT的工位怎么可能会有数位板和ps啊?除非是哪个蠢蛋刚上岗不知珍惜内存,真往电脑里下office全家桶。
在这种吐槽和画图的焦灼中,我默默地画出了几张傻傻的火柴小人,并出于我的私心,加了一副眼镜。稍微预览了一下,就是一个僵硬的火柴人用“=_=”这样的表情在旋转,并且是以自己的左脚为轴的圆规式旋转。好吧……我暂且忍着把烟花加上,先弄个1.0版本出来。
估计是我的哀声叹气引来了舍友,他ddl在明天,所以还在死亡拖延,闲得两脚一蹬、转椅就溜到我工位旁边来了。
“哎哟我靠,ddl赶完了居然没在摸鱼?!还得是我们卷王哥啊——嗯?这啥玩意儿?”
我淡淡地答:“送男朋友的。”
顿了一下,又转过头给了他致命一击:“今天3月14白色情人节啊,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真是似曾相识啊。我就这么看着他,那无声的表情一点点从茫然变成痛苦,又逐渐转为一种浓浓的怨恨。转椅咻一下溜了回去,留下一声他的咒骂:“妈的,死男同,我要报警!”
我心里对他的母单solo表示怜悯,继续做完了我的小礼物,存进u盘里下班,看了杨桦没嘱咐我买什么东西,就爽利地回到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打开门,我喊了声“我回来了。”然后在玄关换鞋,就听着他的脚步声到我旁边,笑着说:“欢迎回家,啄、木、鸟、先生——”
我气结,有点恼羞成怒地说着“你再叫我啄木鸟的话我真的啄死你——”
然后我抬头看见了:穿着女仆装的杨桦。
这个事情吧,从理论上来说呢,是比较的不合理的。我对于这个着装的评价呢,也是没有变过的,算是圆粒豌豆和皱粒豌豆实际上入了锅,在我嘴里都是一个味道。那么这个联想和杨桦穿的女仆装有什么关系呢?啊是没有关系的。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如果不是这种惊喜和猝不及防袭击了我,我的大脑不会开始回忆豌豆的基因遗传……至少也该是回忆那一年的毕业活动,他端给我的咖啡是什么味道才对。
反正我的脑子也并没有在思考,杨桦像我给他的备注“Mybug”一样使我停止运行了。
“你怎么就愣着……也不说话,很、很奇怪吗?”他低头扯了扯裙边,白色的过膝袜柔和了他作为男性略有棱角的腿部线条。
“没有奇怪。”我的语言系统还在紧急修复,只能愣愣地看着他,问啥答啥。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不是不喜欢穿吗?”
杨桦很是紧张的看我一眼,又把视线挪到旁边的地面上去,不安地抱住自己的手臂,试图跟我解释情况:“不是你告诉我的嘛,克服心理阴影的一种疗法,让这件令我痛苦的事有不一样的结果。我记得你当时看我穿这个,其实还、还挺喜欢的吧……”
“唔……毕竟你一直以来照顾了我那么多——”杨桦好像真的下了很大决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认真的说:“我并不是什么很热忱的人……哪怕是姓宋的,我竭尽一切向他走了那999步,他只退后了那1步,我也会彻底失去走到1001步的勇气。我知道、你向我走了很多步,你也没有因为我的防备和别扭而放弃……所以,我也会想着、向你走一步的……”
“那你想要我怎么回应你呢?”我忽然就想这么反问他,是一种变相的恃宠而骄。既然已经走一步了,那就向我再走一步、再走更多步吧,我可一直是个得寸进尺的货色啊。我这样想着,微笑地看他的眼。
“你、你是装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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