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看着儿子却摇了摇头:毛头小子顶什么用,只怕还得你照顾他。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倒是不错,她又看了眼儿子,却见他正一脸好奇的看人耍猴,那个样子,果真是个毛头小子的模样。
这次出去,也能让扬哥儿长些见识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等他秋闱结束,不管中与不中,我都会遣他出门游学。
蒋明菀没料到徐中行还有这个打算,不过想着扬哥儿如今的性子,蒋明菀倒也觉得这个打算不错,只是有些担忧道:不会耽搁了婚事吧?
不会,并不是让他远远的离开,只是让他在鲁地和京城一带走一圈,也是让他长长见识。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老爷考虑的周全。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着船快发了,蒋明菀这才依依不舍的从车里下来。
徐中行一直将她送到了船上,又指挥着人将她住的船舱收拾了一番,这才在旁人的催促下离开。
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儿子:这一路上,要好好护着你母亲。
扬哥儿简直哭笑不得:父亲,这话您都说了一百遍了,儿子记住了。
徐中行叹着气摇了摇头:只盼你真的能做到。
扬哥儿将父亲送下了船,原本想目送父亲离开的,但是徐中行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对他道:扬哥儿,你是我的长子,日后也是要撑起我们家门楣的人,我心中对你的看重,你应当知道,这次你回乡秋闱,我不管你能不能考上,只有一句话送你,尽力为之。
扬哥儿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些,他一下子愣住了,许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您放心吧,儿子都记住了。
徐中行这回没有再重复,转身上了马车。
而蒋明菀此时就站在甲板上,看着儿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身上了船,而车上的徐中行则也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船也终于动了,伴随着水手的号子声,他们的船终于离开了广宁府的码头。
蒋明菀一直站在原处,等终于一点也看不到码头上的徐中行了,这才转身。
而扬哥儿在这个过程中,就一直在她跟前候着,见她转过身了,急忙道:母亲可要去歇息?
蒋明菀点了点头:我有些累了,午膳就在船舱里用。
那好,那我也陪母亲一起在船舱里用。
蒋明菀看着儿子的笑脸,知道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因此也不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等回了船舱,蒋明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打嫁给了徐中行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他,以前都是他出门在外,而自己在家中等候。
这样的感觉有些新鲜,同时也有些不安,毕竟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徐中行的陪伴下出门。
她站起身,透过舷窗看了看外头,河面上平静无波,安静的仿佛一面镜子。
她跟前的玉兰笑着道:和咱们来广宁府时的风光一样呢,只是这回要去京城,只怕要走不短的时间,得亏是水路,总比陆路要平顺些。
蒋明菀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好了,下去收拾行李吧,且得在船上待好些时间呢。
玉兰这才退了下去,而蒋明菀在舷窗前站了一会儿,也回到榻上坐下了,心里却比刚刚稍微安稳了一些。
到了午膳的时候,扬哥儿果然也过来了。
他住的船舱就在蒋明菀左近,这也是徐中行安排的,哪怕这整个船都被徐中行包下了,他心下也是有些不安,生怕出什么事儿,因此安排儿子就近住下。
扬哥儿一进来,便带来了一串笑声:母亲,您知道吗?刚刚船老大让人网了一兜鱼上来,我过去看了,离了水还在甲板上蹦跶呢,我看着新鲜,就让厨房做了一条,您尝尝味道。
蒋明菀爱吃鱼,扬哥儿也是知道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好,你有心了。
母子俩坐下之后,膳食也一道道端了上来,蒋明菀也果然看到了那道鱼,船上的厨子也是徐家跟来的,因此很了解蒋明菀的口味,这道鱼也做的是蒋明菀往常爱吃的味道,她尝着不错,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扬哥儿在边上看着,心中有些得意,父亲还怕自己照顾不好母亲呢,如今看看,有他在,母亲饭都多吃了半碗。
蒋明菀可不知道儿子的这个心思,等用完饭之后,就和儿子说起了闲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布政使家。
扬哥儿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闭门读书,但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是要交际交际的,因此他也就知道了布政使家那位公子的事儿。
说起这个扬哥儿还挺感兴趣:我听人说,那位谭公子之前也是个很聪慧懂礼的人,怎么如今竟为了一个戏子,父母规矩都忘了,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按察使家的彭公子和我说,如今广宁府但凡体面些的人家,听到一个谭字都躲得远远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有些叹息:谁说不是呢,如今谭家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我看迟早被御史风闻。
扬哥儿一听母亲说这个,顿了顿道:若是御史风闻上报,那藩台大人只怕要脱层皮。
蒋明菀摇了摇头:后宅不宁只是小事,皇上不一定会为了这样的事儿大动干戈,只看谭大人背后的干系如何,若是有人在后头添油加醋,那什么下场都是有可能的,若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也不是没有。
扬哥儿恍然大悟:母亲对这事儿倒是了解的清楚。
蒋明菀笑了笑没说话,前世的时候,一样的事情两种结果的情形她看得多了。
等说完了这些八卦,扬哥儿又和蒋明菀说起了其他消息:不过我听说,那位谭公子好似也是有未婚妻的,再这么闹下去,只怕这桩婚事也要毁了。
蒋明菀倒是不知道这个,她皱了皱眉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扬哥儿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听彭公子说,是京城文家一个旁支的姑娘,听说是谭公子小的时候,他祖父给他定下的,原本说的好好的,明年就该过定了,如今这个情形,还过什么定啊。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忍不住皱起了眉,扬哥儿口里的彭公子,正是按察使彭敏贤的嫡长子,蒋明菀见过他一回,那孩子虽然说是张氏所出,但是性子却与张氏是大相径庭。
自来是个爱说笑的,不过这样的事情,想来他也不敢胡说。
她之前竟也不知道,谭家竟然和文家牵扯上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却一清二楚,看起来像是世家领袖的文家,早就和袁成壁父子暗通款曲,其中龌龊自然不足道,可是若是真的如此,那谭岑之前有些矛盾的行为,如今好似也有了解释。
蒋明菀将这念头按下,面上却只笑着对扬哥儿道:好啊,你们待在一处却不是说学问,而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下回回去,可要说给你父亲听。
扬哥儿一听急忙求饶,抓耳挠腮的样子,把蒋明菀彻底逗笑了。
母子俩玩笑了一会儿,蒋明菀便感到有些疲惫,扬哥儿看母亲累了,也不多待,很快就退了出去。
而蒋明菀躺在榻上,看着帐子顶的花纹,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儿。
自打那回从谭家回来,她便再没听过谭家的消息,只听说大夫上了几次门,很快又不去了,也不知道唐氏和谭公子到底好没好,反正也没什么坏消息传出来。
至于那位余娘子,依旧登台唱戏,但是来看她戏的人,却比之前越发多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把布政使公子都迷得五迷三道的人长什么样。
蒋明菀一次都没去过,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
而高夫人在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动向,仿佛上次打上门去为唐氏出头,只是一场幻觉似得。
想到这儿蒋明菀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出戏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等自己从京里回来,广宁府又是什么情形。
这一路的形成还是很顺利的,几乎都按着徐中行的安排进行,不过这也要归功于徐中行精细的谋划,哪怕路上有什么万一,那也有备用计划出来兜底。
因此蒋明菀母子基本上是平平顺顺的到了京城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