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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在键盘上,删删改改,斟酌打字。
却因为之前删了人家微信而心虚,迟迟不敢发送。
五分钟后。
【…】:你在对话框里写作文?
【。】:不是……
【。】:不小心碰到了
【…】:突然又想我了?
这话问得好暧昧。
林初霁心里想,谢琰是同性恋,也许这才是自己没看到的那一面,散漫,随性,信口就可以跟别人调情。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靠近你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柑橘的味道,很好闻
【。】:是什么特调香水吗?我也想买一瓶喷衣服上
此时谢琰刚洗完澡,新换上的睡衣上正散发着一股很淡的柑橘香。
他看着林初霁发过来的文字,很轻地啧了声。
分开的第六天,寂寞孤独的夜晚,于是开始在网上钓备胎。
用气味的话题切入,真的段位很高,就这么寥寥几行字,谢琰一下子就回忆起那几天林初霁埋在自己怀里的时刻,肌肤相贴,呼吸交缠,连带着皮肤都变得发烫起来。
他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脏话。
十分钟后,林初霁收到一张图片。
【…】:不是香水,是雾城本地的洗衣粉
【。】:谢谢,晚安,好梦
谢琰心说,明晚又会来吧,再找个别的理由。
但第二天,第三天……林初霁都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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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霁和谢琰再没有在网上聊过天。
他在网上买了谢琰发过来的同款,把带回家的睡袋洗干净,然后每天钻进去,被那股味道环绕着,睡得极好。
一个多月后,京大开学,林初霁把这个睡袋也一并带到了宿舍。
詹晚秋帮他申请了两人寝,生怕他从来都是独居而跟旁人住在一起不自在。
林初霁头一回住宿,难免话多了些,再三确认道:“你答应了我的,我先试住一学期,如果顺利的话,我就不住家里了。”
“嗯,如果你出现任何意外,就取消住读,知道吗?”詹晚秋跟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像是在管教几岁的小孩。
林初霁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先收拾一下。”
他打发走詹晚秋后,把袖子卷起,拿了块布,开始打扫寝室的卫生。
积攒了一个暑假的灰,清理起来的确是很费功夫。但林初霁十分乐在其中,经过那趟旅程锻炼出来微弱的社交能力,想到即将要认识新的朋友,展开美好的大学生活,就快乐得想要哼歌。
他仰着头,准备把衣柜上方的一个台灯取下来,手没拿稳,落下来直直砸在了后背上。
林初霁拧起眉心,别过头想要去看,感觉像是破了皮。
“我妈这嘴跟开了光似的。”林初霁蹲下去,在行李箱里翻找着医药用品。
隐约听到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尾音吞字,咬字也特别,非常像谢琰。
“不客气,应该的。”那个男生说。
林初霁眉心一跳,浑身紧绷。
该不会是因为删除了他专门跑来兴师问罪吧?
下一秒,林初霁自己都觉得好笑。
谢琰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那什么精益求精体校,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市,昏头了。
而窗户下方,谢琰刚帮一个女生把箱子从楼梯上利落拎下去。
他帮过忙,转身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最近的一栋宿舍楼,双人寝,并不是自己网上申请的类别。
谢琰边拨通着宿管电话,边大步往标记的位置走。
停在404房号门前,一模一样的房号,恍惚间像是回到游轮上。
“哪位?”对方大概是在嘈杂的地方,声音很小。
“阿姨,我是医学系新生谢琰,我想问问,申请的宿舍是被学校调整过了吗?我好像没有申请双人——”谢琰低头点开公放,边说着,边推开了房间的门。
傍晚的光从窗口倾斜而入,而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一位少年背对着他坐着,上衣被脱下扔到一边,半身裸露,不着寸缕。
他手上拿着一根棉签和碘伏,因为微低着头,修长的脖颈勾出流畅的轮廓,泠冽的蝴蝶骨振翅欲飞似的,后背某一处不知为何撞出了红痕,再往下是劲瘦却不单薄的腰身,而那一截腰上,有一个很浅的月牙疤痕。
谢琰怔住。
跟林初霁实在太像。
肯定是看错了,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何况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谢琰想了想,目光却再一次落在腰侧。
连疤痕也这么如出一辙……
他来找自己了吗?
跨越了铁岭和京市7432公里的距离?太荒谬了。
谢琰滚了滚喉咙,往后退了半步,跟电话那头说:“等等,我晚点再问——”
“谢琰啊,是这样的,你的室友林初霁的妈妈特意加钱帮你换的。”
“她说,他们家小孩怕生,不想要别人,非要谢琰不可。”
电话那头这样回答他,声音在房间回荡。
谢琰连呼吸都要停了。
而此时,他看见那个人把头转了过来,定定地跟他对上视线。
林初霁震惊又羞愤地看着他。
手上的碘伏药瓶没拿稳,从掌心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16章
“林初霁的妈妈提供了你们俩的照片,证明你们本来就认识,还一同出去毕业旅行了。”
“正好最近四人寝和六人寝都非常紧缺,所以学校这边就顺水推舟做了调整,大家都皆大欢喜不是吗?”
“既然林初霁同学怕生,并点名非要你不可,那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小林就交给你啦。”
宿管的话一句又一句从电话里出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每多说一句,都像是凌迟。
“听明白了吗?谢琰?”对方还在问他。
“好的,知道了,谢谢。”谢琰淡声道。
林初霁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过这么尴尬到想要自尽的时刻。
他无瑕顾及地上的一地残渣。
脑子里乱成一片,几乎是完全短路的状态。
好一会儿才艰难理清思绪,所以谢琰不仅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即将成为四年的同窗,还被强迫为自己双人间的室友。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发送了社恐恋爱指南,又删了人家微信表示再也不联系之后。
再加上宿管转达的那句“非谢琰不可”。
几乎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自己对谢琰意有所图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此时此刻,林初霁有万千的话要问,也有万千的话要解释。但所有思绪卡在喉咙里,他又变成了那个社恐的不会说话的哑巴。
最后只憋出最窒息的一句:“你……你不是去精益求精体校吗?”
天呐,这是什么智商为零的对话,不会说话这张嘴就捐了吧。
林初霁痛苦闭上眼,头一回懂了什么叫嘴笨。
谢琰挂断宿管的电话,就站在门边上,静静地看着。
林初霁骗了他,正如自己也说了同样的谎,所以才会出现此刻这么荒诞的一幕。
在删了微信,网上撩拨,又消失了一个半月后,此刻再次热情贴了上来变成室友,光着半身坐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意识的引诱,他看不懂。
还有那句“非谢琰不可”,几乎已经是把心思摆在明面上了,实在很难让人不作联想。
谢琰不想再猜他还有什么企图。
但接下来的日子是无数个七天的朝夕相处,他决定保持距离,不想再跟林初霁玩这个钓来钓去的无聊游戏。
于是像个普通同学见面那样,淡声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是也没去铁岭技校。”
林初霁小声说:“你还说你考275。”
谢琰回敬他:“你也不赖,288,数学比较烂,只考了23分。”
林初霁的脸火辣辣的疼。
行,彼此记性都好到离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