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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小二把那乞丐踹了个跟头后,对他道:“客官您别听这疯婆娘瞎说,边关战乱,离我们这还远着呢。再说咱这么大个晋玄,割地赔款什么不行,皇帝老子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愚昧……
苏殷摇摇头,不顾身后小二的叫唤,拎着酒壶晃出门。
那乞丐并没走,拖着一条跛腿,瑟缩在雪月斋的屋檐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苏殷在她身边坐下,仰起头往嘴里灌酒,那女子见了,不由分说抢过酒壶,红色的长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划痕。
苏殷支着脑袋看她,那女子倒完了整整一壶酒,还揭下壶盖,伸长舌头,活像馋了八百辈子。
“噗嗤……”
女子转头看向他,眼珠子却定住了。
她哆嗦着嘴唇,战战兢兢地捂住自己的脸,两个肩膀高高耸起,恨不得把头都埋进身子里。
苏殷酒醒了大半,纵使女子的脸上带着伤疤,他还是看清了。静默了几秒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女子听到笑声,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捂紧耳朵疯狂摇头,胳膊肘撑着地面,挪动着想要远离他。
苏殷这一笑笑得前俯后仰,直笑出了泪花,“这不是昔日的花魁姑娘,落红衣吗?”
“闭嘴……闭嘴……”
落红衣抓挠着自己的头皮,指甲里塞满了皮肉碎屑,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肢体扭曲着委顿在地,哭得涕泗横流。
“跟着亓刃,你就混成了这副德行?”苏殷曲着一条腿,看着瓦片上坠落的雨滴,叹道“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许是“亓刃”两字给了落红衣无尽的希望,她拿起一物贴在脸颊上,笑得如痴如醉。
“皇上会来接我的……他说他爱我……”
“你看,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他说他终有一天会来娶我的……”
“我好好护着呢,谁都别想抢走!我一直在等你来娶我啊……”
苏殷看清了,落红衣手里是一块再平凡不过的平安扣,据他所知,言婼云身上同样戴着一块。兴许后宫里的妃子,人人身上都配着一块。
这事发生在亓刃身上,他一点也不诧异,毕竟亓刃连心都没有,怎么还能要求他有情呢?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赔进人生,搭上性命。他苦笑着摇头,情之一事,变幻不定,最是讲不得理。不过是一个费尽心机撒谎成性,一个心甘情愿被骗到底,都是逢场作戏。
可惜啊可惜,利用完了落红衣,亓刃都不曾想着给她一个合理的结局。
苏殷站起身,睥睨着蝼蚁一般的落红衣,“你不是爱亓刃吗?为什么要对他隐瞒无欢谷在找玉玺的信息。”
落红衣疯疯癫癫地喊着亓刃的名字,眼里只有那块平安扣,再也容不下其他。
苏殷嗤笑了一声,他本该杀了落红衣,此刻却不想再追究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身上背负的罪孽,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谁也逃不掉的。
他撩起衣摆跨入门槛,落红衣却哆嗦着开了口。
“是我害了小殿下……”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我想回沧纳了……”
想回沧纳,还回的去吗……
苏殷步入雪月斋,没有再回头。
他喝了半宿,直到小二催促着要打烊,才抱着酒坛子,磕磕绊绊地回了房。举起酒坛,坛口在眼前模糊成了三个,不停旋转着,看得他头晕脑胀。
酒水小半灌进了嘴里,大半灌进了领口里,屋里碳火烧的旺,苏殷也不觉着冷,索性把自己扒的只剩下里衣。
“陆子青啊陆子青……”
苏殷呢喃着,将额头抵着手臂,终于如愿以偿地醉倒在了桌边。
*
翌日,苏殷还没完全清醒,脑袋就是一阵剧痛,活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拧紧眉头,不断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我还从未见过沧纳人喝醉。”
“谁?!”
猛地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古铜色的肌肤好似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苏殷一怔,身子往后一仰,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墙上,真是雪上加霜。
洛桑直起身子,背着手打量他。
宿醉后的小殿下宛如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眼底布满了血丝,连以往红润的嘴唇都干裂起皮,实在说不得好看。
“看什么?”
“我在想出了什么事,能让你从一只金丝雀变成了秃鹳。”
苏殷没心思和他掰扯,身上还是昨天穿的里衣,衣襟上残留着酒渍,可他完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床的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