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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争略微起身,合掌接住了从脸上滑下的书,说:“饿不饿?我去找点吃的。”
“别想跑。”长兮无情地说:“不让我走,你也别走。”
“你在这我高兴啊。”柳争架高了腿,磕着窗沿,说:“我无聊得要死,你与我说说话,时间才好过。”
长兮侧目投望窗户一眼,不再说话,屋里重新静下来,只剩书册翻页的声。柳争阖眸仰靠,摊开的书册搁在两腿间,好似睡着了。
亥时左右,长兮听着开门声,他放下手中书坐起来,看见柳争已经站起身,贴着窗推开条细缝往外望。
外头雨早就停了,月亮守时地冒出头。庭院中的石子路被雨水沖刷得滑亮,点缀着点点落花。贾陇踏着花香,低声吩咐着跟在身侧的侍从。
长兮与柳争离得太远,没听清,但见那侍从得了令,提着灯笼转了个弯。二人对视一眼,柳争立即闪身跟上。
长兮跟着轿子走了一段,见轿夫脚步慢下来,停在一处巷道里。
巷道又黑又窄,点着几盏红灯笼,红灯笼照着一扇木门。贾陇下了轿,轿夫对此似乎早有默契,擡着轿子就走。贾陇孤身一人站在木门前敲了敲,只见那木门从里被打开,跟着探出只纤纤玉手,搭着贾陇的衣襟就将人拽了进去。
门又重新被关回来。
长兮看了眼墙头,跟进去了。他猜测是贾陇在外养了外室,踏步进去,才知道大错特错!潺潺水声和琴音,妙人起舞解红帐。
这哪是什麽穷巷陋室?
这分明是间花楼!
那木门是扇后门,长兮穿过个不算亮堂的院子,方才听见了轻歌曼舞声。贾陇有熟人接引,他不敢跟的太近,走至人多之处就将人跟丢了。
花楼的姐儿平常迎来送往的都是熟脸,没见过长兮,骤然见他从帘子后晃身出来,有些新奇。
楼上姐儿凭栏,香肩半露地探出身,说:“公子爷第一次来吗?找了谁作陪?看姐姐行不行?”
长兮还没来得及答,就叫一方帕子遮了眼。细长的眉眼一转,另有一姐儿挽了长兮的胳膊,对着上头说:“霓裳姐姐的老主顾刚走,这人就让给妹妹吧。”
说罢帕子塞进腰间,挽着长兮就要上楼。长兮抽出手,贴靠过来的姐儿一时不防,踉跄了两步,险些来了个美人醉卧。
楼上的姐儿见状娇嗔一笑,盯着长兮的脸不舍得移眼,说:“看来爷不喜欢你,留神脚下别再摔了。”
长兮与她隔着点距离,说:“外头人多,去屋里吧。”
“听爷的。”女子纤指扶鬓,也不见恼色,却没再要贴靠过去的意思。她柔声说:“爷擡步。”
楼上的姐儿虽叫长兮这张脸迷花了眼,但也识趣儿,对着楼下媚眼如丝地笑了笑,转身进屋去了。
这窑姐又抽出帕子,扶着栏杆领长兮上楼。迎面下来的恩客醉得走不稳路,右臂搂着藕白的香肩,双眸却色眯眯地四下乱转,转到长兮脸上时愣住了。
髒得很!
长兮侧容冷漠,桃花眼的多情敛得一丁点儿都不剩。他斜看过去一眼,觉得那男子的一双眼珠子实在多余!
前头带路的姐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腰间叫人掐了一把,浪似地晃着躲开了,挥帕子嗔怪了一声。她见着人便亲热地喊声爷,等到了楼上推开门,回身一看,身后哪还有人。
长兮穿过一扇扇门,从各色欢声柔语中细致地辨着人声,这一听更不妙,黏腻的暧昧声像是被人吹来了他的耳畔。
长兮止步凝神。
“别听了。”
岂料轻纱轻拂,脸侧猝然搭来一双手,柳争从后捂住了他的耳朵,侧首低声。
“我知道人在哪儿。”
这话带着热气,不仅说得长兮耳朵痒,拱得他心也跟着突突跳。
他心乱了,紧随而来的是不知所措。
这一瞬的感觉长兮也似曾相识,很久之前,他曾与柳争同舟渡黄河见苏木,那时……好像也是如此。
记不清了,也没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想。因为柳争单手垂下去,又揽了他的肩。
柳争推着长兮往前走,说:“那小仆去传了个信,我跟着另一人来了此处,他们进了后院僻静的屋,看来是常客呢。”
“是吗?”长兮不在状态。
柳争没看他,一心顾着脚下路,却听出了他语气不对。便侧头瞧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
“怎麽了?”柳争打量少顷,说:“跟丢了人郁闷吗?”
“不是。”
长兮被揽着肩,与柳争靠得极近,近得能闻见柳争的味道。
他闻过很多次,这次略有不用。
甜香,带着股腻人的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