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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透。”柳争原地站定,望了片刻,前行时又说:“没想出利害关系,但是总不会无缘无故。”
长兮心神不宁,这里的气味呛得他皱眉,走动间带起尘土。他擡袖掩鼻,见柳争偏头望过来。
“我原以为你会待在焱山。”柳争说:“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长兮想到来前即墨枝的告诫,又想到雾霭山脚轮回六道的虚景,只觉得头脑发虚。人世的一切皆晦涩难明,他读了很多书,依旧觉得身处茫然。
即墨枝说焱山的恶灵生前坏事做尽,皆是大奸大恶之徒,苏木说轮回六道也不尽然都是好人,世间万物逃不开死生轮回,轮回之苦不亚于地火焚身……
他从来都是听别人说,自己却不曾亲眼所见。
即墨枝有一言与柳争说得相同,一切根源皆在人世。他在柳争的梦境中探寻到一星半点,现在大约有些明白了虚境之中的柳争在找寻何物。
天命使然,他们殊途同归。
柳争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在沉闷的“嘎吱”声回头看了一眼,说:“发什麽呆呢?”
长兮与他擦肩,门后落着结了蛛网的灯笼,阶下石灯倒地,他跨过去,说:“我在想蒙骗的话。”
柳争说:“想不出麽?”
“想不出。”长兮说:“我与你不一样。”
柳争两步并做一步走,他大步追上去,见得长兮停在了门前。
长兮拿棍抵着屋门,回身说:“进门未细看,这处是府衙?”
“不错!”柳争擡脚便踹,尘封许久的飞尘迎面扑来,他擡袖挡了长兮的脸,说:“已无从查起了,唯有来此处碰碰运气。”
长兮推开他手,往里看了一圈,说:“恐怕要空手而归。”
柳争也看一圈,说:“找错屋了。”
两人将府衙翻了个底朝天,这里像是被洗劫一空,柳争原奢望能在案库里寻得只言片语的记载,没料想整个府衙已被搬得空空如也。
贼来了都得摇头。
长兮站在高处,眺望着说:“或许错的不是屋。”
“此处不对,还有一处。”柳争站起来,说:“我旁敲侧击问了好几人,最常听见的除了州府,就是景府。方才我们从西门进,穿过了西边的屋舍,算着富家大户,宅子定然要选个好地方……”
柳争以枯枝代笔,城中大致布局跃然于半空,他笔指着一处,说:“大抵就是这了。”
片刻后,长兮脚下踩着门匾,说:“那富家大户姓什麽?”
“景。”柳争脚抹开匾额的灰,看着脚下说:“此城最高的楼便建在这府里,我猜想高门大户派头足,谁知道……杨?”
柳争话语微顿,说:“平城知州杨大人?”
“这般高的楼,”景閑玉环顾高楼,说:“京都里也不多见。”
“说不好是歪打正着。”
柳争跨过匾额进了门,景閑玉紧跟其后。这院落不算大,里头比外头看着更为精致,花草虽枯,但亭台楼阁雕工精巧,可见这宅子主人必定是位有钱的主儿。
长兮拾阶上楼,说:“此处依旧什麽都没有。”
柳争说:“什麽都没有,便是有了什麽。”
长兮微顿,回眸下望,说:“何意?”
“太干净了,反而太过刻意。”柳争手指擦过栏杆,摩挲着指尖沾染的尘灰,说:“此处久无人来,空了起码大半年。皆说平城疫病起得急,封城也是无奈之举,可是这两处在离去前像是被精心打扫过,倒像是要刻意隐瞒什麽。”
长兮说:“你看出什麽了?”
“都是猜测。”柳争推着他往上走,说:“此楼视野开阔,风景倒真是不错。”
长兮上楼几步,看清了匾额上刻着的字,便说:“这楼的名字有意思。”
“祈仙,”柳争念着这俩字,开怀地说:“玉足踏贱地,这人是心诚呢?还是自视甚高?”
“前者愚昧,后者狂妄。”长兮看向柳争说:“你觉得呢?”
柳争凭栏站立,说:“搭这麽高的楼既费时又费力,不管是愚昧还是狂妄,这宅主别的裤腰带绝对是纯金的。”
“这院落算不上雕栏玉砌,却也能见其中手笔。一桌一椅皆能瞧出人的喜好品味。”长兮说:“狂妄二字与这宅子格格不入,这人的手笔太过讲求,绝不可能是什麽狂妄之人。”
“如此说来,这平城知州也矛盾得很。”柳争沉吟片刻,说:“百姓道他大公无私,一心为民,这样的人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只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长兮说:“人世之大,无奇不有。”
“这里处处透露着蹊跷。”柳争突然说:“你觉得那英城通判为人如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