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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閑玉走动间踩到了袍子,方才发觉他随手披的是柳争的外袍。他拢着袍子坐下,才道:“他昨日倒没提起这事。”
“昨夜议事堂烛火未熄,侯爷是后来定下的,抃老弟走得早,他都还不知晓呢。”孟老咳了几声,道:“我方才先去了他屋,屋里没人,估计是已经去了前院。这消息他迟早会知道,我是怕你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心中再闹不痛快。”
孟老白眉长须,端坐间已有些佝偻,他叹着说:“一晃眼你我共事已有二十载,真是流光易逝啊。”
“是啊。”景閑玉顺着孟老的话,说:“都是替侯爷做事,我自然知道事有缓急。”
“仲毅,你今日和往常不同……”孟老倏忽肃声。
景閑玉正疑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见孟老一拍大腿,捋着胡子笑说:“今日与你说话格外舒心,也不再要与我辩上几句。”
“难不成这一摔还摔出好处来了?”孟老本来担心景閑玉听到这消息又要跳脚,这会儿放下了心,才注意到景閑玉穿着很单薄。
外面积雪未消,枝杈落着新雪钻进屋檐下,延展在窗口,景閑玉正面对着窗坐,他松垮地披着外袍,脖颈间露了大片肌肤,瞧着便冷得人打颤。
孟老道:“你前日刚受了伤,怎麽还穿得如此单薄?”
景閑玉正琢磨着该如何应答,就见孟老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看。他顺着孟老的目光摸了摸脖子,问:“怎麽了?”
“仲毅。”孟老瞄见景閑玉领口处有一点红印,只委婉地说:“我屋中还有套新的褥子,是侯夫人去年裁的,等会儿我让人拾掇拾掇给你送过来。虽说是寒冬,可衣物床褥还是要常换,这样才能去病气,好得快。
景閑玉不知孟老为何忽然说到被褥,只答道:“我屋里不缺。”
话刚出口,景閑玉便见屋内陈设犹如水墨画般晕染淡开,像落入了水中一般都变得模糊不清,待他定睛再看,已然到了别处。
景閑玉缓缓睁眼,他看见四周水雾缥缈,嗅得药香袅袅,手一动,便听得‘哗啦’的水声。他此刻正光着上身坐在浴桶中,似乎已经泡了许久,额角颈背都渗了热汗。
“别动。”
景閑玉正欲起身,岂料屏风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听见那人似乎在走动,随着脚步渐重,又说道:“还没泡够时辰呢。”
“流光?”景閑玉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又有些不确定。
“是我。”屏风上方钻出来个人头,流光垫着脚道:“我精心给你寻的草药,觉得泡起来如何?”
景閑玉掬了一捧水,擡手说:“给我泡的什麽?”
“没什麽。”流光缩回身,“就是一些治跌打的药草。”他‘唰’地展开折扇,“都是侯爷的吩咐,要不然这会儿我就跟着小舞在游山玩水了。”
“什麽意思?”景閑玉道。
“意思就是先生‘你’的摔伤寻常郎中医不好,我又是个起死回骸的神医,自然就被请托来为你治伤。”流光倚着屏风,瞧着景閑玉说:“有个王爷要过寿辰,小舞同你的‘抃先生’一道贺寿去了,估摸着还得要个四五日才能归来。”
景閑玉道:“摔伤的不还是我。”
景閑玉说完就欲起身穿衣,岂料流光身形一晃,他又被按回了水里。
“别急。”流光站他身后,折扇点在他的肩膀。景閑玉动弹不得,又听得流光说:“都是些好东西,不泡可惜了。”
流光话飘在半空便已散形离去,只是威压在景閑玉身上的力尚存。景閑玉被定坐在药浴里,他察觉这水似乎越来越热,恍惚都能听见水被烧开的‘咕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水温渐凉,景閑玉才察觉已然能活动自如。他起身穿衣时回看了浴桶一眼,水面浮着些草沫,早就没了热气。
景閑玉系好腰带走出屋,外面仍旧是飘雪如鹅毛,寒风侵肌的时节。他捡了根木棍,漫无目的地游了一圈,走到前院时忽然瞧见前厅走出来一个穿着喜气的媒婆。
媒婆走到院中,红帕一挥 ,怎麽来的怎麽回,一行人又擡着聘礼出了大门。她走出几步,回头狠狠地啐了一口,又骂了几声,岂料一回头,差点被一根木棍绊了腿。
“没长眼的东西。”媒婆拍了拍裙摆,嫌弃地说:“要死啊!”
“哎呀!”景閑玉收回木棍,忙道:“这不是鼎鼎有名的……”
“花姑子。”媒婆不甚耐烦地说。
木棍一敲,景閑玉点头道:“对对对!我今早还想挑个日子专门去寻你,赶巧在这儿碰上了,这可不都是缘分!”他瞧着媒婆身后,“我啊也想让您受累去说门亲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