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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青年伸臂,将伞罩在柳争的头顶。
柳争看着那伞破破烂烂,伞面似被火烧出一个又一个洞,却在伞罩头顶时忽觉浸身泉水,一股清凉之气急速游贯全身,将本要碎裂的身体重新黏合回去。他擡掌细看,喃喃道:“这是手。”
“嗯。”青年颔首,“往后此地便交由你了。”
“我不要来!”柳争听闻此言急声道:“都是你们将所有的杀孽都硬塞于我!你们搅得我心神不宁,我不要来!”
“不要来如今也来了。”青年道:“这便是因果,这便是你存于世间的道理。地火本就是为了洗濯净尽杀孽,你心以为是它搅得你心神不宁,却不知无它便无你。”
“不要怕。万物皆有因果,他人是因,你便是果,你是因,他人便是果。你且去寻吧,终有一日会出现……”青年声渐微弱,最终连伞也被大火吞噬殆尽。
柳争只觉身子像是要炸了一般,额头臂上皆脉络暴起,身上衣物鼓风般飞快飘动,在火海中寸寸碎裂,被烧成灰烬。他脑中混乱,像置身于烈火岩浆,听得身旁是撕心裂肺的吶喊,尽是些冤魂怨气。
像是回去了三百年前,这三百年他日日受地火焚身,只为用自身灵气将禅心补全,将剩余半颗找回来。三百年于他漫长的年岁而言不过一瞬,柳争却觉这三百年烧烂了他的身,将他的心都烧碎了,疼得他连痛都喊不出。
“柳争。”混沌中柳争听得有道声音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
景閑玉从高处掉落时先摔进了说书金蟾吐出的云雾里,白雾过眼一瞬,再往下落时手臂便缠上了扇面舞姬的披帛。长忆听得景閑玉叫唤,当即抽身变幻,变成一柄长剑模样横身挡在景閑玉腰下。
被拽住披帛的扇面舞姬看天上掉下个玉面公子,正欲张臂将人揽怀,却见一道红光飞来将披帛一分为二,余波震得她翻身两圈。她稳身再看,见那公子腰下横着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接住了往下坠的身。
变故引得衆灵惊呼,扇面舞姬淩乱地飞散开躲进角落,金蟾叼着烟斗只“呱呱”两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蹤。景閑玉借着腰间力翻身握住剑柄,在四处逃窜的百样形态中直奔大门去。
“好啊。”景閑玉听得头顶传来几声娇笑,那人似贴耳轻语,“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话音刚落景閑玉便觉地面一阵摇晃,眼前的大门眨眼间变成了铁壁,是玄武将爪子拢上了。
“老龟,你且将人困住了。”翠蓝似玉石般的枝杈迅疾蔓延开来,像是冰破般一息之间便逼得景閑玉无处藏身,颜娘不疾不徐沿石缓下。
景閑玉握着长忆“咔咔”一顿狂砍,凭着长忆尚能砍下一截截翠蓝,只是那树杈一样东西像是见风就长,砍也砍不完。景閑玉寸步难行,他砍出的道弹指间便又被堵上,腿上也已被翠蓝缠住,却听得颜娘声若疯癫。
“你小子哪里来的地火灵力!”颜娘飞身掀掌,掌风震得景閑玉胸口闷痛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他倒身前模糊见得长忆脱手飞去,划出一道红尾。
景閑玉在梦中见到了一朵莲,芙蓉并晓,生于火色一般的水中。他隐约听得有人在痛苦地呻吟,像是疼痛难忍的呜咽又似断气前的哀嚎,无处不在地环绕四周。芙蓉像受到感召似的从岩浆中钻出嫩芽,并蒂生花。
“呦,小公子醒了。”一位半大少女俯身凑在景閑玉眼前,见他一睁眼便欢快道:“姐姐,人醒过来啦。”
颜娘手搭着臂立身窗前,看窗外半空枝杈荆棘丛生般缠绕成一个囚笼,将嗡嗡作响的长忆困在其中。她放下臂,道:“小七你先出去,我单独和这位公子聊聊。”
“姐姐。”小七面上肌肤似珠子般泛着五彩光泽,她生得圆眼粉腮,说话间还鼓着两颊甚是可爱。她手指戳着粉嫩的面,托着下巴仍在打量景閑玉,“他长得这麽好看,又将楼内弄得乱七八糟,不如我们留下他,罚他在楼内替我们揽客。”
“这人我们留不得。”颜娘回身正色道。
小七闻言鼓着颊颇为可惜地“咕咚咕咚”吐了两个泡泡,才蹦蹦跳跳出了屋子。景閑玉仰面在榻上,他起身不来,四肢像是被人按压住,动不得分毫。
“还未请教足下是何名字。”颜娘放下帘,走近榻,睨看景閑玉,“你身上有掩魂咒,掩的是生魂,你不是灵也不是死去的人,带你来此的到底是何人?”
“你这麽想知道?”景閑玉倏忽一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颜娘在榻边坐下,纤细无骨的手掌在景閑玉的胸膛游离,“劝公子你识相些,带你来的那位有没有命在尚不好说,你若说得我高兴了,兴许我能送你回人世间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