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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皆大欢喜。
——知道这个事实时,方时榴已经高中了。
对此,她反应平平。
她喜欢母亲告诉她的那个解释,她也会为自己的名字做注释,她就是繁荣美好的石榴。
古诗有云——
英英石榴花,不火而自晰。
方时榴大二之后没再回过那个所谓的家,不过还是会和母亲通电话。
大学毕业后,方时榴从母亲那里听到了毕业快乐,以及一件滑稽的事——“家人们”希望母亲生二胎,说不定还能拼个儿子。
方时榴当时说:“妈,要麽你拒绝他们,然后你可以来找我,我的工资尚且够养活两个人。如果你拒绝不了,那我也鞭长莫及,我可以赡养你的下半辈子,但更多的,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愿意,你明白的。”
方时榴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拒绝的,但总之她拒绝成功了,高龄産妇生二胎没有成为她的人生经历。但她也没有来找方时榴。
“妈去了也帮不了你什麽,平白给你添麻烦,你才刚毕业,养好你自己就很棒了,妈妈还年轻着呢,不要姑娘养,等你赚大钱了,妈妈再去找你享福啊。”
那年方时榴刚毕业,读书早的她当时二十一岁。
五年后,二十六岁的方时榴从母亲不太好的语气中察觉端倪,追问后得知父亲想要和母亲离婚、再婚生子,而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与颜面,父亲那边的亲戚帮忙对外宣称是方时榴的母亲早年出轨、方时榴就是个私生女,还说不然谁家闺女能上了大学以后就不回来啊,都是没脸回来!
方时榴的母亲因此绝望崩溃。
“妈,离婚吧,你来找我。”方时榴当时冷静得她自己都觉得奇妙,“我刚买了房,住得下。我现在工作越来越忙了,你来陪我,还能帮我打扫卫生做做饭,你来吧。”
让父母离婚的念头,方时榴其实冒出过不少次了,最想要说出口的一次就是母亲被催生二胎那时候。
但方时榴太了解母亲,让她离婚太难了,所以那年方时榴也只说让母亲来和她一起生活,没提离婚的事。
对于方母来说,丈夫要离婚,婆家亲戚没人帮着她,娘家亲戚更是早就疏离了,女儿也支持离婚,还给了她后路,于是她又哭了几场,便在方父表示“只要你老实离婚,我可以给你点钱”后点了头。
再然后,方母到了方时榴所在的城市,小心翼翼地和虽然通话没断但毕竟许久没见过的女儿、还有几乎处处都让她觉得陌生的大城市相处。
就在方母摸清了附近的地标、菜市场和超市,还在小区里认识了几个买菜搭子,甚至被起哄着开始参加广场舞的时候,她出车祸去世了——
那段时间,方母虽然胆怯,但又怕被女儿嫌弃似的努力融入新生活,其实效果不错,而且不论最初努力走出大门是因为什麽,她后来的确是有了开朗的迹象,所以那段日子方时榴虽然工作照样很忙,但心情很愉悦。
母亲车祸的前一天,方时榴刚结束了一个案子,收到了来自委托人的一笔不菲的律师费尾款,正盘算着当天睡个懒觉,然后跟律所合伙人说一声请个假,带母亲好好在市里各大景点逛逛。
没成想第二天早上她还在懒觉中没起床,突然被电话惊醒,赶去医院只来得及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最后几分钟。
方时榴脑子里的弦就在那一刻嗡地崩裂了。
她甚至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鼓励母亲离婚,如果还在从前那个小镇,无论如何至少母亲还活着。
……
直到后来,那段时间因母亲离世而産生的创伤,在卫繁无形之中的循循善诱下开解了不少,然后方时榴选择了回小镇去一趟——母亲的户籍仍在老家,去世后需要销户。
虽然因为方时榴的拖延,规定的一个月内销户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好在造不成什麽严重后果,带上相关文件照常办理。
也是那一趟,方时榴顺道去了久未谋面的生物学上的父亲所教学的学校大闹了一场。
没想到人到中老年,这个父亲已经患有血压问题经不起刺激,直接给气得住院了。好在都是家事,外人不好置喙。反正最后方时榴把她父亲小心翼翼维护了大半辈子的名声搞得一塌糊涂后,没等人出院,就离开了那个她长大的小镇。
回到工作的城市后,方时榴神清气爽,特意去了卫繁的花店请他吃饭,理由是:“这段时间跟你聊天很开心。”
卫繁的确帮她解决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不过睡眠障碍这方面只是有些缓解、没能彻底解决,卫繁推测大概是创伤阴影,毕竟方时榴当初是在舒适的睡梦中被死亡铃声吵醒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