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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头没去看习溪的表情,但能想到他诧异又难过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把病历单拿过去,一张一张仔细的翻看。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麽要把这些埋在这里?”
“因为是这些纸带走了外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习溪手中那些可恶的画满符号的白纸,甚至想要把它们瞪穿。
“最后,外婆也变成了一张纸。”
习溪的一滴泪落在他脚边,那块泥土随之变得湿润。
我不明白习溪此刻为什麽会哭,我都没哭。
我伸手想把他的泪抹掉,院门突然敲响。
敲了两下,是隔壁李姨的声音,“是小念吗?是不是小念啊?”
我收回手站起来去开门,李姨穿着围裙站在门口,看到我后一脸惊喜。我嘴角带着礼貌的笑,喊道:“是我,李姨。”
“我就说听见隔壁有声音,小容还不信。”李姨欣喜地道,她终于看到院里还有个大活人,“哎,有朋友在啊,正好去我家吃饭吧,刚做好。”
“不用了,姨,我们出去吃点就好了。”
“别啊,这都做好了,跟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这都看你长大的。”
我正想礼貌回绝,她歪头看向习溪的时候,我无意瞥见了她一侧的白头发。
很多,可她还不到四十岁。
高三的时候外婆同我说过,李姨的丈夫去世了,虽然说是疾病,但没什麽致命的病,实际上都是劳累病,是累死的。
我记得,在我印象中那位叔叔从来都是高大威严的形象,因为打工而皮肤黝黑,短到连板寸都不算的发型。
手臂上都是紧实的肌肉,不是健身锻炼出来的那种,而是由于每日辛苦的劳作而积累的。
后来,我在医院里见到他。他干瘪的蜷缩在医院的座椅上。
再后来,外婆跟我说,他去世了。
而那时候,他们的大女儿在上高中,小儿子还在幼儿园。
“那行,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我笑道。
“行。”李姨温和的说,“带上朋友快点过来啊。”
“好。”
我关上门走回槐树下,习溪还在沉默地低着头,我从他手里将那些病历单拿回来,叠好放回密封袋,又将密封袋放回盒子里,埋起来。
放到坑底后,刚想要拿工具铲埋土,习溪突然徒手捧起一捧泥土洒在上面,然后把周边的土堆往坑里推。
“你干嘛?”我连忙制止他问道。
他甩开我的手,“埋土啊,看不到吗?”
他情绪好像有点不对,我停下来,安静的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皱着眉,推土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兇,就像是在发洩什麽。
习溪弄了满手泥,他还在拿手敲那块已经平整了的地方。
我起身将刚才的洒水桶拿过来,拉起他来,走到一边,“伸手。”
他听话的展开双手悬在半空。
提起洒水桶在他手上洒水,他一脸木讷,洗手的动作也如机械一般。
“习溪?”
“嗯?”他应声擡头。
我另一只手在出水的地方扫了下,故意使坏的洒向他的脸。
他被我撒了一脸水,有一小捋头发沾了水,垂在眼前。
我坏笑着将洒水桶放下,转身走向门口,“走了。别让人家久等。”
李姨和她小儿子小容已经坐在餐桌前等我们,本来就是客人还让主人等有点惭愧。
“时念哥!”坐在李姨旁边的小容沖我喊道,算起来他今年应该上初中。
我笑着向他挑眉点头,我和习溪坐在一侧,说道,“谢谢您。”
“没事儿。”李姨向来都很热情,“以后你回来就来家里吃。”
“嗯。”
“今天晚上也来。”
“好。”
“你这位朋友叫什麽啊?”她看向习溪。
习溪说:“阿姨,我叫习溪。”
她盯着习溪认真瞧了瞧,“我是不见过你啊?”
“应该见过,我以前经常来。”习溪歪头看了我一眼,“您记性真好。”
李姨倒是也没谦虚,点头说,“我也觉得我记性好。”
“等会你们去哪?”她又问,“让小容陪着你们。”
“他不上学吗?”
“哦对,他还得上学。瞧我这记性,刚夸完。”
“也可以不上。”小容说。
“狗屁。”李姨伸手轻拍了下他肩膀。
我看着小容,他说的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知道这句“也可以不上”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吃过饭后才十二点半,白吃不太好,我和习溪抢着把碗给刷了。
我们和小容搬着板凳坐在院里,我撑着手思考着还能帮着做些什麽,正巧看到侧墙堆着很多框玉米。我指着那处问,“这些要怎麽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