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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奇怪,她凭什麽实力上涨这麽多?”
晏华予揽着云容的腰,道:“可能是千年来积压的怨气,再加上前几年的战乱。”
云容点点头,人间千年本就不总是太平,这几年又战争频繁、死伤惨重,如此怨气的确有可能让旱魃沖破禁制,并从战乱和饑饿中捞到一大笔力量。
“所以现在镇压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封印阵关不住她。只能……我去击杀她,然后你同时在另一个方位发动一个雨阵。这个阵在此时合乎天道,你也可以用,而且只用画个小的就行了,损耗也没那麽大。”
晏华予微微弓身,下巴在云容的肩膀上蹭了蹭。
“为什麽不是我去打旱魃。”
云容给他抱也给他蹭。他这几天已经被迫习惯逆徒动手动脚了。
“……华予,你知道的,”云容沉默半晌,艰涩道,“这是……死战。”
晏华予知道。但他不想承认。
云容不可能把旱魃交给他。那旱魃能跟云容打成平手,他却还不及师父厉害。
师父能祭出自己来跟旱魃同归于尽,他去却只能送菜,然后留下越来越乱的玄山。
……荆楚可以失去雨神,因为雨总会下。但已经化灵的玄山却不能失去他。
晏华予不想再往下想下去了。
他将脑袋陷进云容的肩窝,用力地把脖颈处蹭出了红印,然后洩愤似的咬了一口。
云容吃痛,轻轻颤了一下,反手揉揉晏华予的脑袋,然后犹豫着,把自己转过身,回抱住晏华予。
石洞昏暗,吐息打在石壁上,在寂静中交错着酿出早归的春的遗韵。跳跃的烛光里,灵烛似是流下了莹白的泪珠。
流着泪的鸳鸯跳着交颈的舞。
既然知道此去难归,不如暂住。在上路之前,且度这一晌贪欢。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云容坐在草垫上,手指轻轻揉着自己肩颈处的红印儿,静静看着晏华予解开阵法。
流转着明光的金线一点点被主人收回,在心口久久停留的钝痛此时也告别了。
却有另一种酸楚从心髒处滋生,蔓延过四肢百骸。
像要给神魂打上烙印。
晏华予收手,回头,笑着看向云容。
“师父,走吧。”
外面太阳刚升,就已经展现出它的威力。还没走出石洞,云容就被晃了眼。
晏华予早有準备,伸手帮云容挡了下光。
云容揉揉被晃出眼泪的眼,突然有些想哭。
他强行压下,笑着捉住晏华予挡在自己眉前的手,道:“走吧。”
他们先回了玄山附近。这是晏华予的根,也是荆楚灵脉的中心。晏华予在这里发动雨阵,最为恰当。
云容握着晏华予的手,就像许久之前的岁月里那样,手把手地带着他,将雨阵画完。
天还是好热。玄山上常年活泼的虫鸟也没了叫唤的力气。
阒寂无声。
晏华予感觉自己的脖颈间落入了一点湿润。
大概是汗水吧。
阵法终于画完,晏华予站到了中心,云容站在阵外面。
他们对视良久。
云容终于偏过头,去看地上枯黄的草。
“……那我走了。”
说着便要转身。
“师父。”
云容回过头,看见晏华予背对着晨光,在笑。
“师父,你似乎还没有对我说过那句话。”
……我喜欢你……
不。
我爱你。
云容忍不住,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避开阵法纹路,跑到晏华予面前,紧紧拥住了他。
这大概是晏华予见过的他最不稳重的模样。
晏华予回抱住他。
云容从晏华予肩窝处擡起头,泪水终于还是在徒弟面前夺眶而出。
他颤抖地捧起晏华予的脸。这家伙现在居然还在笑,虽然眼睛里的湿润无法骗人。
云容忍无可忍地吻上那笑唇。
这是他在昨晚最亲密时也不曾做过的。
手指一撚,他用灵力化出来一朵石兰,郑重地簪在晏华予耳边。
洁白的花瓣像在发着光。
“等我回来……”云容哽咽道,“我给你说上千回万回。”
晏华予笑道:“我已经收到了。”
云容擦干泪水,红着眼睛,终于也挤出一个笑容。
“如果我不能回来的话……”云容顿了顿,摩挲着晏华予的脸颊,“……替我好好看看这人间。”
晏华予盘腿坐在阵法中央,轻轻拨弄鬓边那朵石兰娇嫩的花瓣。
日头渐渐西移。晏华予感受着吹向洞庭方向的不寻常的风,盯着光秃秃的树影在地上画过一个大扇面。
残阳如血的时候,周围气氛似乎一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