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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宋云深点头道,“万神宴尚未开始,你们要不歇会再走?”
时聆推辞道:“不了,我先回魍离山了。”
她动身离开,季陈辞也不出声,就默默跟在她身后。
恍然间时聆脚步微滞,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回眸看了眼宋云深:“你……”
他徐徐抬眼,有些疑惑道:“嗯?”
时聆按捺住心底的疑惑,摇着头轻声道:“无事。”
应该是她想多了。
此时天庭前聚着一众神仙,纷纷伸长脖子往前探,想偷听里面的谈话。
忽然殿门一开,时聆从中走了出来,神仙们面上划过几分尴尬,故作镇定地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飞速散开。
待他们走远后,时聆才继续往前,余光瞥见季陈辞低着头闷声不吭,她轻哼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季陈辞抬眼看她,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没明白她的意思。
时聆睨着他,又问了遍:“我说,你的记忆,何时恢复的?”
之前在山中见到他,只看出是个法力尽失的重伤道士,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但她并未多想,也完全没将他和千年前的神君联系起来。
直到那日在施府,本该飞向施怀仁的鬼火却突然打在他身上,转眼间他的身子就开始消散。
再出现,就是光风霁月的辞林神君。
如今仔细想来,当初的那团鬼火,应该是他自己卷过去的,为的就是让凡体消亡,好让神魂归位。
季陈辞打量着她的神情,放慢了语速道:“我也是出了幻境后,才慢慢想起来的。”
与此同时,他又不免惆怅,在人间他并未变幻容貌,声音也不曾改变,可时聆却没认出他半点,仿佛只是初次遇见的陌生人。
但他心里也知道,时聆早在百年前,就将关于他的记忆划去,只留下唉几个模糊的背影,自然是认不出他的。
想到这,季陈辞顿时感到失落,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间,眸光暗了暗,没再说话。
时聆脚步微顿,摸了摸耳垂,不自然地道:“夜间风凉,河水也冷,反正我那偏殿也空着,不如给你。”
“你别多想啊。”时聆仰着头道,“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听到这话,季陈辞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正欲开口,却被一道清越的女声打断,语气有些急。
“时聆!”
听见有人叫她,时聆循声瞧去,只见掌灯一袭白衣站在花树下,表情凝重地望着她。
时聆向她走去,伸出手想要拂去她肩上的落花,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在她靠近的瞬间,掌灯立即将她拉到身侧,目光在她身后流转,看到不远处的季陈辞,掌灯脸上登时浮现防备的神情。
“小心天君。”掌灯凑到时聆耳边,压低了嗓音,生怕被旁人听去,“他一直在骗你。”
时聆长睫轻颤,忽而想起司泽宁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之前她不知为何,也就没放在心上。
眼下听掌灯也这么说,时聆双眉紧蹙,心中疑虑更甚:“你如何得知?”
“你还不信我?”掌灯握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不觉得反常吗?宋云深,他可是在万年前神魔大战中杀出血路的上古神祇,怎么会有他八百年都查不出的东西!”
“除非一种可能——”
时聆迟疑道:“你是说……”
掌灯的手微微颤抖,她缓了口气,肯定道:“他根本就是在说谎,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就是施家背后的那位‘神’!”
第84章 黑影
◎又是他!◎
时聆依旧默不作声, 见她没反应,掌灯又靠近了些,低声道:“你对他出言不逊, 还掀过他的殿,他非但没生气, 反而对你百般纵容, 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轻,像和风拂过树叶带起的细微声响,需要聚精凝神才能勉强听清。
“更何况, 你还扬言要他把天君之位让给你,他看似不以为意,说不定心里早在杀了你千百遍。”
“你是说, 他忌惮我?”时聆眨了下眼,旋即轻笑道,“以我如今的法力,他的确该忌惮我。”
掌灯登时就气笑了,她轻轻掐了下时聆的胳膊, 嗔怒道:“他都忽悠你几百年了, 你还笑得出来呢?”
胳膊处传来细微的痛感, 时聆微微怔了一下,而后她目光落在掌灯脸上, 神色复杂道:“可这个施家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这样做?”
掌灯瞟了眼季陈辞, 又将时聆拉至树后,身影完全被树干遮住, 她才道:“施家可是城中大家, 背地里虐杀了多少女童, 怨气颇深,长此以往,必然会波及魍离山,一旦山中灵气枯竭,难保你不会受到影响,再说此事,说不定辞林神君也知道,还帮着天君瞒你呢。”
时聆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鸦睫轻颤,在面上投出小片阴影,半晌后她施然抬眼:“可是掌灯,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测,不是吗?”
正如掌灯所言,宋云深贵为天君,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可高深如他,也对施家的事束手无策。
他的表现太过淡定,时聆也曾怀疑过,可若真是他所为,又何必告诉她柳儿的事?
要是世间的事都和打架一样容易就好了,时聆长叹一声,揉着额角无奈道:“你说得有理,我会注意的。”
“那你自己小心。”掌灯眼中满是担忧,“前些日子你破了施家的阵,他定然不会轻饶你,你且多留意着。”
时聆应道:“好。”
不远处,季陈辞安静地站在一边,见她们交谈,他也没上去打扰,无聊地将自己的衣袖理了一遍又一遍。
时聆的身影被花树掩住,只露出些微明艳裙摆,忽然她从树后走出,绣鞋踩过地面的落花。
见她面色不虞,季陈辞动身朝她走去,语气温和:“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时聆咬了下唇,悄声道:“掌灯她,有些不对劲。”
季陈辞顺着问道:“哪里不对?”
时聆没出声,径直往前走着。
她与掌灯相识千年,对她的举动可谓是了如指掌,掌灯脾气素来不好,像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着,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经常说着说着就开始掐人。
但在时聆面前,掌灯并不这样,虽然一见面就吵架,但她从未动过手。
许是无意吧,时聆心想。
神宴开场,庭中女仙翩然起舞,旁边围着几位吹箫弹琴的神君,时聆目光粗略扫过,又很快收回。
她穿过天门,慢条斯理道:“我站在掌灯面前,她居然没出言呛我,你说奇不奇怪?”
季陈辞唇角轻勾,眼中浮现微弱笑意:“啊,那确实挺怪的。”
沿着云梯逐步向下,透过层叠的云雾,魍离山的景象一点点浮现在眼前,隐约有两道身影在树影中飞快穿梭。
时聆定睛一瞧,发现那在林间来回穿梭的,竟是阮娘和花枝,她们面色焦灼,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时聆走下最后一阶云梯,冲着她扬声道:“阮娘,你们在找什么呢——”
听到她的声音,阮娘立即转身,朝着她的方向奔来,看上去很是焦急:“姑娘!云湄又不见了!”
闻言时聆脚步一顿,皱着眉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半个时辰前。”阮娘仔细回忆,“她本来在殿中待得好好的,我出去取个药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把这山翻遍了都找不到。”
花枝跟在阮娘身后,急得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跟上回一样,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又出不去,只能在山里到处找。”
花枝年岁尚小,法力低微,无法离开魍离山,而阮娘又曾是身死之人,时聆顶着天雷冒死将她救下,让她以山鬼的身份留在山中,活了一年又一年。
虽拥有无尽寿命,但代价却是,她永远无法离开魍离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