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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痛到极致会晕过去吗,为什么她还清醒着?
周围的动静开始变小。
结束了吗……
被绑住的手虚虚张着,如郎张着嘴都喘不上气,没过多久,那些人又走了过来,有尖细的东西扎进她的身体。
“咔擦——”
她能清楚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他们拿着锤子一寸寸地敲碎她的骨头,密密麻麻地泛着痛。
如郎喊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咬住银牙,直到口中有血腥味漫开。
她死在了那里。
如郎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影影绰绰瞧不真切,也听不到动静。
“妹妹…妹妹……”
好像有人在叫她?
是阿姐们!她顿时反应过来。
如郎伸出手向前摸索着,可什么都没摸到,她感受到身边有阵风吹过,带着女孩稚嫩的嗓音:“妹妹,你也死了。”
如郎却笑道:“死了好,死了就不会痛。”
“妹妹……”
“妹妹……”
不同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是大姐、二姐、三姐……她们都在这里。
“我们乃怨念所化,徘徊于此。”大姐在她耳边道,“如今我们姐妹都遭迫害,怨念聚集,可汇成一人。”
如郎歪着脑袋,并未听懂。
二姐想像小时候一样抱起如郎,但她们现在只是怨气,根本无法触碰,于是她长叹一声,解释道:“这里太邪门,鬼魂都无法凝聚,我们只能作为怨气漂浮在这里。”
“如今我们都被残害而死,不得安宁,怨气骤增,徘徊于此久留不散,若是将力量全汇聚在一人身上,便可为她重塑魂魄,以鬼魂之身逃出这里。”
如郎点头:“好呀!我的力量都给阿姐!”
岂料她们却说:“不,小妹,给你。”
“为何是我?”如郎不解道。
三姐“咯咯”笑着,虚无的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小妹你才多大呀,才活了这些年怎么够?阿姐们都没去外面看过,你可得替我们好好看看啊!”
什么叫替她们看?
如郎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声线发抖,隐隐带着哭腔:“那……阿姐们会怎么样……”
“当然会离开啊!”三姐洒脱道,“谁要待在这鬼地方,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其他姐妹也跟着附和。
说话间,如郎觉得身上暖暖的,个子也高了不少,视线不再模糊,她甚至能感受到阿姐们的手齐齐搭在她肩上。
“小妹,你一定要出去。”大姐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如郎四处张望,却只能看见几团朦胧的烟雾,想到她们等会就要消失,如郎忍不住抽泣起来,大家都走了,留下她孤身一人。
再也忍不住,如郎蹲着身子嚎啕大哭:“我…我会的……阿姐,你们再陪我一会好不好…我害怕……”
无人回应。
如郎哭了许久,阿姐的话依稀还在耳畔,她抹去眼泪,再抬首目光坚定。
她一定会出去。
要带着她们一块出去。
这个地方恢诡谲怪,视线所及之处,皆为云雾,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她有些惶恐。
没关系,阿姐们都在陪着她,如郎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在里面中徘徊了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走出时,眼前的云雾被拨开,露出一只纤长洁白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是个女子的手。
如郎毫不犹豫地搭上。
轻微施力,如郎从云雾中被拉了出来,女子带着素白的帷帽,下一秒,她撩起薄纱,露出帷帽下明艳的容颜。
如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她身上的红裙如同炽热的烈焰,让人无端觉得温暖,面上略施粉黛更显娇媚,长发松垮地挽着,发间斜插一柄金海棠步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一时看呆了,磕磕巴巴道:“多…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我不是仙子。”美人勾起朱红的唇,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她缓缓摘下帷帽,笑意盈盈,“我是山鬼,你可以唤我一声——”
“时聆姑娘。”
第48章 文女
◎“他既唤我郎,那我偏叫女。”◎
“多谢姑娘大恩!”如郎感激不已。
时聆将发间的步摇扶正, 随口问道:“方才我见你一直在施府里打转,是被东西困住了么?”
想到那诡异的迷雾,如郎心里一阵后怕,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时聆绞弄着帷帽上的薄纱, 眸光微沉, 思索良久她才道:“你若无处可去,不如去我魍离山住个一段时日。”
如郎自幼被养在宅院,从未离开过施府, 不清楚外面的地方,也不知魍离山为何处。
但她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与其独自在世间徘徊,不如去那个叫魍离山的地方,好歹还有个依靠。
于是她重重地回应道:“好!”
时聆悠悠转身,朝着魍离山的方向走去:“跟我走就行。”
山脚下纤云迢迢,风烟俱净, 树间传来喧杂的蝉鸣声, 时聆没有用传送阵, 而是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逐步往上。
树上的雀精正舒服地晒着日光,忽而看见小道中的身影, 它愣了半晌,继而扑棱着翅膀尖叫道:“老祖宗回来了——”
林间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 一时间无数精怪从土里冒出,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哪呢?哪呢?”
道上的小鬼刚探出头想凑个热闹, 却被一脚踩回土里, 它捂着脑袋“哎呦”一声, 正想骂是哪个家伙不长眼时,忽然对上一双含笑的眼:“老老老……老祖宗……”
小鬼直接吓到结巴,在时聆开口之前,他非常实相地躺回地里,还顺手用土把自己埋起来,没发出半点声音。
看着他的动作,时聆忍俊不禁。
转眼间精怪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这才注意到时聆身后还跟个鬼魂,都躲到树后悄悄打量她,眼神中满是好奇。
如郎生前哪见过这些奇怪的东西,当即吓得闭上眼不敢再看。
时聆牵着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好了,这里的家伙都没什么本事,不用担心会受欺负。”
想到要在这里住些时日,如郎迫使自己睁开眼睛,与那些精怪对视,树下的兔精龇牙咧嘴地吓她,如郎浑身一哆嗦。
云淡天清,鸟雀叽喳,时聆拢起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侧过头漫不经意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唤什么呢?”
缄口无言,如郎沉默许久,直到时聆瞥来疑惑的目光,她才嗫嚅道:“如郎……”
时聆反应过来,淡定道:“既然你已身死,又何必执着人间,不如另起别名,从头开始。”
如郎埋头苦思:“可是…我从未念过书……”
一时也想不到好听的名字,时聆便随口念了几句法诀,念完就觉得杀气过重,于是又去回想古籍上的词句。
背到“文女辍卷,携萼归袖”之句,她拍手道:“这个好,就叫文女。”
她仰起头,颜色坚毅:“他既唤我郎,那我偏叫女。”
“是你们。”时聆的目光遥遥落在她身上,眼底藏着无尽温柔,“你的体内,可汇聚着十几人的力量。”
文女呢喃道:“对……”
不止是她,还有予她生路的阿姐们。
…
传送阵在半山腰停下,时聆眯眼望着天上闲云,过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收起剑朝山上走去。
季陈辞跟在后面,颇为不解:“那她为何会在襄城,没事借人骨头做甚?”
当时他们在君府讲志怪异闻,君风讲的就是文女的故事,她能活在时聆眼下,自然不可能害人,但故事里那些没有骨头的尸体,又该作何解释?
走在前头的时聆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散漫道:“乏了,下次再讲。”
季陈辞只得作罢。
不多时,珠围翠绕的昭阳殿出现在眼前,殿前空荡孤寂,时聆奇道:“咦,怎么不见阮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