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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等你塞进来,这馒头都碎成渣了,要不你留着自己吃吧。”
知心急得浑身是汗,坐在地上懊恼道:“这怎么行?小十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时聆靠在门边道:“还好,反正睡一觉就能出去了。”
想着实在是没办法,知心索性放弃,把馒头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含糊道:“那…明天给你多留两个馒头,哦不…三个!”
隔着门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时聆失笑:“好。”
知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知心吓得将手上的馒头扔了出去,瞅见是观南站在树下,他不停地拍着心口:“师兄…你吓死我了。”
好像又有人来了,时聆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观南站在松柏下,面带不悦地看着他:“知心,你怎么在这?”
“这个……”知心心虚地挠挠头,将扔出的馒头又捡了回来,“我就是来看看小十有没有出什么事……”
他擦去馒头上的灰尘,眼神中带着疑惑:“那师兄,你怎么在这?”
观南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安分,特意在这等着你呢。”
知心觉得有些奇怪,想绕到身后,却被他轻松躲开,知心双手叉腰,大声道:“师兄,你手怎么藏在身后啊,是不是藏了东西!”
“知心,你若再不回去,我就把你也一起关进去。”观南威胁他。
知心敢怒不敢言,跺着脚跑开了,还不忘对屋里的时聆道:“小十,我明天再来接你!”
脚步声渐远,时聆透过窗纸想去探外面的情况,却只窥见模糊的黑影。
下一瞬,伴随着“咔嗒”的轻声,木门稍开,一只清瘦的手伸了进来,掌心放着糯白的馒头,在夜色下格外显眼:“给你。”
时聆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多谢师兄。”
观南轻声道:“那我回去了,等天一亮我就放你出来。”
“嗯。”
观南刚准备锁门离开,突然间,震耳的“嗦嗦”声传来,他转身凝视,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飞快闪过,当即喝斥道:“谁?!”
眨眼间观南已经追了出去,时聆啃着馒头朝外张望,想看清是何情况,结果一个人影迅速钻了进来,她下意识“呀”了一声。
季陈辞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噤声,然后躲到案桌下,将自己藏了起来。
不多时观南便赶了回来,无可奈何地道:“知心这家伙,弄不过我就搞这些小把戏。”
时聆笑而不语。
观南低声道:“那我锁门了?”
时聆退开几步:“好。”
木门再度阖上,将月色隔断,戒堂瞬间被黑暗笼罩,时聆点亮案上香烛,漫不经心道:“出来吧。”
闻言季陈辞从案桌钻出来,抚平衣上的皱褶,吁着气道:“幸好我跑得快。”
烛火摇曳,照亮时聆的脸庞,她顺手将旁边的香烛也点上:“你去找知心了?”
想来知心弄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引开观南,让他有时间溜进来,只是他平日与知心并不算热络,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的。
“嗯。”季陈辞不以为然,“找他帮了个忙,一说是给你送东西,他立马就答应了。”
时聆笑道:“他倒是热心。”
忆及当年,她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
“你来得正好。”时聆放下香烛,抬眸注视着佛像,眼中墨色难晕,“我方才想到些事情,觉得有些古怪。”
作者有话说: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妙法莲华经》
第36章 撞钟
◎一百八,其和为九,九九归一。◎
“什么?”
“你可还记得山上那尊佛像?膝边沙弥有四, 神态各异。”时聆肃然道,“当年的佛寺中,应该有四位沙弥, 而眼下除去我们,只有三位沙弥, 还少了一位。”
少了那个最小的沙弥。
季陈辞坐在蒲团上, 长睫垂下,掩去眸中神色:“这里的时间被提前了四年,许是他年岁尚小, 还未入寺。”
案上的佛像横眉怒目,掌中的大刀在烛光下泛着泠泠的白,时聆收回视线, 又拣了只未燃的蜡烛,蹲在地上比划。
烛底划过地面留下浅淡的痕迹,时聆细算道:“知心和如常彼时不过十岁,若是时间提前四年,那他们如今应该六岁?确实能够对上, 观南师兄……也能对上。”
时聆仔细回想那小沙弥的身形, 他当时的个子应该跟此时的知心差不多, 若知心现在六岁,那他……
“倘若他当时六岁, 那他现在……”时聆迟疑道,“不过才两岁?”
像是想到什么, 她猛然摇头:“不对!”
当年她再路过襄城时,杀戮已经结束, 她便转道去了乌山, 她路过伽和寺时, 那个叫传明的小沙弥已经在那了。
依住持所言,他是从襄城逃出去的,他是如何逃出的,又是何时来的寺庙?
而在不久前,他们才经历过屠城,并未见有人逃出来。
如果说幻境中的命运都是注定,无法改变,那为何他原本能逃出来,现在却不知所踪呢?
沉思片刻,时聆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眸光微闪,嗓音发紧:“会不会……是我们夺了他的生路?”
原本从战乱中存活,留在伽和寺的人,是小沙弥传明。
而现在,逃离襄城,躲入寺中的,是她和季陈辞。
他死了,所以他们活了。
“以命换命?”
季陈辞指尖发凉,不愿相信,若真是这样,就是他们占了别人的生机,那小沙弥何其无辜?
良久无言,时聆持烛的手不住地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可还记得,当时院中有年纪相符的孩童么?”
君府的庭院中聚着许多孩童,有抱在妇人手上的,也有能跑会跳的,但要说两岁左右的,那只有……
“上官明!”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想到那个孩子。
那个被上官明残忍杀害的孩子。
长戟刺入身体,鲜血浸透红缨,入眼只剩满目的红。
铺天盖地的内疚袭来,压得时聆喘不上气:“难怪过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他来,原来……”
原来他的生路已断。
季陈辞揉着眉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里的命数已定,再怎么样都无法改变,却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
高高的案台上突然掉下一只蜡烛,砸在时聆头上,她痛得眼泛泪花,捂住头顶不停“哎呦”。
沉重的氛围顿时消失,时聆捡起落在身边的蜡烛,竟发现掉的这只和她手上燃着的不一样。
燃烧的两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红烛,而从案台掉落的却十分精致,烛身上还雕刻着复杂难辨的古字。
时聆凑近烛光,眯着眼努力辨认上面刻的字样:“这是……什么烛?”
季陈辞凑过来看了眼,也没认出来:“这字好生奇怪,不像是字,更像是画的咒文。”
听他这么说,时聆又靠近了些,正欲深究,案台上又“咚咚”掉了几只,全砸在她头上,而后落在地上。
时聆抚额怒骂:“见鬼啊!”
真是奇怪,这戒堂里也没起风,这香烛怎会无缘无故地掉下来?
她拿起地上的香烛反复打量,发现和刚才掉的那只一模一样,除了上面刻的字晦涩难懂,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许是卖烛的人故弄玄虚,刻意画的,时聆见这些蜡烛个个相同,便没放在心上,信手将地上的烛全都放回案台。
夜色愈深,时聆又点燃一只香烛,微烫的蜡滴在手背,她举烛的手晃了半分,连带着烛火也摇晃起来。
季陈辞起身帮她点上:“没事吧?”
手背有些红,时聆朝着吹了两口气:“没事。”
望着案上明灭的烛光,她呢喃道:“传明,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