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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下一秒,女孩指着上面的字,大声说道:“娘!你不觉得上面黑黑的很像小蚂蚁爬吗?多好玩啊!”
不是觉得她写得好看?
时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忿忿不平,怎么就像蚂蚁爬了!
见她如此坚持,妇人让步:“行吧。”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时聆,扬了扬手中的纸:“怎么卖?”
“两文一张?”时聆底气不足。
观南和季陈辞都是卖三文,但她写得不如他们的工整,若是同样的价格,定然是卖不出去的。
时聆刚想说“一文也行”,就听那妇人高声道:“我全要了!”
“啊?”时聆的心起起落落的,她又问了遍,“全要?”
妇人也不多言,直接将她手中的经文拿走,又放了一堆铜币在她掌心:“不用找了。”
然后她把经文放到女孩手里:“喏,给你。”
女孩顿时喜笑颜开,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娘亲真好!”
而此时时聆正呆呆地望着手心,心想这妇人出手居然这么大方?
她不禁打量起眼前的两人,女孩梳着俏皮的双挂髻,发间点缀的两朵小巧的珠花,花蕊边还镶嵌着金丝,如此精致绝非凡物。
再看那妇人身着月白绫裙,也不是是什么料子,那裙面泛着浅淡的柔光,走起路时裙摆逶迤,宛若踏云而来。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时聆眯起眼端详着,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脑海,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季陈辞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真的不找么?”
思绪蓦然被打断,时聆撇开视线,望着手心的铜币犹豫不决。
女孩又叫嚷着要去别处玩,扯着妇人的袖子不停撒娇。
拗不过她,妇人满脸无奈:“行了小祖宗,你消停些。”
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她眼中露出怜惜,又拿出些铜币塞在时聆手里:“看你们几个孩子也怪可怜的,拿着钱买些吃的吧。”
说完她便牵着女孩朝另个地方走去,后腰处的花纹若隐若现。
手里满得快要抓不住,时聆的眼睛瞪得比铜币还圆。
季陈辞谈过头想去数一数,却发现根本数不清,他惊讶道:“这么多?”
时聆小心将铜币放进钱袋:“各凭本事,你可比嫉妒我。”
但忆及女孩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她竟然说我的字像蚂蚁……”
季陈辞失笑:“确实挺像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经文总算是卖出去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了,时聆捧着铜板高兴道:“想不到吧,竟是我的先卖完,你那还有多少?”
季陈辞这才想起自己的摊位,刚好就看到有个人拣起佛咒,飞快地藏进袖中,然后偷偷摸摸地打算离开。
那人缩着背显得格外龌龊,季陈辞两步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又顺势掐住他的胳膊:“站住!”
男人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摁住,惊讶这小孩手劲怎么这么大?
听到动静,摊边的人都凑了上来,对着男人指指点点,语带指责:“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几文钱的东西都偷?”
时聆将铜板揣进钱袋,气势汹汹地跑到男人面前,双手叉腰:“你怎么能偷东西呢!”
初次行窃便被抓了个正着,男人黝黑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来,众人将他围在中间,他只能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这不是刘老三么?”有人认出男人身份,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他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净……”
面对众人的指责,刘老三将头埋得更深。
适才认出他的人问道:“刘老三,光天化日之下,你偷这不值钱的东西做甚?”
刘老三眼眶湿润,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愧疚:“俺…俺娘卧病在床,钱都拿去买药了……”
他抹了把眼泪,小声道:“俺只是想拿一张放在床头,给俺娘保平安……”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原先他们只知刘老三家中拮据,每日只够吃上一顿,相貌又丑陋,至今还未娶上媳妇,更别说是要孩子了。
家中还有个年迈多病的老母需要人照顾,日子过得艰难潦倒。
如今他母亲染疾卧床,仅剩的钱都用去买药了,大家都不忍再斥责他,纷纷表示同情,甚至还想给点钱接济他。
生怕对上众人失望的目光,刘老三埋着脸把偷的佛咒取了出来,只是他的动作太急,佛咒被捻得皱皱巴巴的,刘老三想去将它铺平,却越弄越皱。
他手忙脚乱:“俺…俺不是故意的……”
“阿弥陀佛。”
人群后传出一声轻叹,观南走到他面前,按住他轻颤的手:“我佛慈悲,定会被你一番孝心打动。”
观南挑了几张经文和佛咒给他,语气轻缓:“这些你且拿着,放在你母亲枕边,希望能佑她平安。”
刘老三使劲推脱,狼狈道:“俺没钱……”
“不用钱。”观南轻声安慰他,“只是往后莫要再做偷窃之事了。”
“老三你就收下吧。”有人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这钱我出了,你就回去好好照顾母亲。”
说完他便掏出钱给观南。
“我也帮他买一张……”
“我也买一张……”
转眼间地上的经文和佛咒都被买空,全都塞到刘老三的手上。
刘老三抱着满怀的佛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多谢……大家……”
时聆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内心感叹这世上还是善人多啊,还有方才那善良的妇人,让她想起了君夫人。
季陈辞靠在树边默不作声,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刘老三身上的粗糙布衣,妇人的背影无端浮现在眼前,层层漾开的裙摆和腰间隐约的花纹。
突然想到什么,时聆顿时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将她浸漫,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想起来了,那是……
织花绫!
她攥住季陈辞的袖子,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是织花绫!”
季陈辞沉声道:“你是说,山上那些?”
魍离山上无故出现的尸体,有些便穿着织花绫的衣物,而织花绫,是四百年前时兴的料子。
妇人的织花绫、刘老三的粗布衣、殿前老妇的破旧补丁。
跟山上的尸体全部对上。
也就是说,那些尸体,全是四百多年前的,更有可能,死者就是眼前这些人!
“光溜溜!光溜溜!”
突然想起当时招魂阵中,那个女孩反复说的话,当时她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当是胡言乱语,但现在想来,却是暗藏玄机。
想必女孩死的时候年纪尚小,只能记住显眼的东西。
那光溜溜的,不就是和尚的脑袋么!
在女孩眼中,光头的和尚跟别人长得都不一眼,所以她才会印象深刻,以至于死后都只会重复一句“光溜溜”。
时聆仰首望向深山,树影重重,古老庄严的佛寺掩于其中,难以窥见一角。
襄城的百姓死于屠城。
这里的人也会以惨烈的方式死去。
无一善终!
想到那慈祥的老人,时聆呢喃自语,语气苦涩:“鬼佛……”
第33章 云雾
◎“鬼佛鬼佛,他既是鬼,也是佛。”◎
襄城的灭城, 清河镇上百八具尸体。
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的屠杀?
可如今他们困于幻境之中,只能被动地经历着这些, 看不清前路,也无力改变。
季陈辞正色道:“或许得等到幻境坍塌那日, 我们才能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按照当时君夫人所言, 五年屠城,十一年后坍塌,十六载一轮回。
可眼下他们在这不过一年多, 时聆皱着眉问:“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在这待十几年?”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起来,原本五年后才会发生的屠城, 这次却提前了将近四年,才会使他们毫无防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