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桥心头一沉，指尖泛起一丝冷意。他想到临行前贺鸣川的警告——“南京很快就不安全了。”他原以为金陵之战还需要时间，如今看来，战火已经烧到了头顶，而南京，恐怕也已陷入战乱之中。
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到车厢中央，伸手将一个吓得僵住的学生按倒在座椅底下：“不要发呆！趴下，护住头！”他低声呵斥，眼神凌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的学生们已经惊慌失措，有些孩子尖叫着想往车门方向跑，有些缩成一团哭泣，还有人被震倒在地，一时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别往外跑！”许白桥沉声道，一把抓住想冲向车门的男孩，“外面更危险！”
轰隆——
列车的某节车厢被炸中，强烈的爆炸掀翻了铁皮，带着高温的气浪透过破碎的窗户冲进车厢。刹那间，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刀锋般四处飞溅。
许白桥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最近的几个学生，肩膀被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可他顾不上自己的伤，抬头一看，发现前方的几个学生被塌落的行李架压住，正痛苦地挣扎。
他立刻扑过去，伸手搬开行李箱和杂物，另一只手拉住被压住的孩子：“忍一下，别怕！”
小女孩的眼里含着泪水，拼命点头。许白桥咬紧牙关，手臂用力，将她一点点拉出来，随后转身护住她的头，迅速带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列车还在颠簸，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掺杂着爆炸的轰鸣，混乱、尖叫、哭喊交织成一片。
“所有人低下头！用书包护住脑袋！”许白桥大声指挥，目光飞快地扫过车厢，确认还有哪些人需要帮助。
远处又是一阵低沉的轰鸣——日军战机盘旋在头顶，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白桥喘着气，看着车厢里依然惊慌失措的学生们，心跳如擂鼓，但理智依旧清醒。他必须让这些孩子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机的轰鸣声再次临近，许白桥抬头看向窗外，一道黑影划破沉沉夜色，尾翼上的红色标志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还没走……”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回头，目光扫过车厢。
有的孩子还在哭泣，有的学生死死地捂住嘴巴，眼神里满是恐惧。大多数人都躲在座椅下，可他们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战火。
必须让他们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拽下身上的外套盖在最小的孩子身上，低声安慰：“别怕，紧紧抓住身边的人，别松手。”然后他转身，朝车厢后方冲去。
那里，几名高年级的学生正试图推开车门。
“别开门！”许白桥厉声呵斥，一把将其中一个学生拽回来，“你们疯了吗？外面更危险！”
“可、可是……”男孩惊恐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前面的车厢……已经炸开了，火快烧过来了！”
许白桥回头，果然看到前方车厢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火焰沿着破损的连接处蔓延而来，浓烟翻涌，吞噬了一切。
他眼神一沉，立刻做出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后车厢撤！快！”他厉声命令，率先推开一道侧门，护着学生们跳到相对安全的另一节车厢。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空中传来刺耳的呼啸声——那是炸弹落下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许白桥猛地转头，看见炸弹正朝着他们的车厢坠落。眼前的学生们尚未察觉，依然慌乱地朝着后车厢挤去。
来不及思考，他立刻冲了过去，伸手将离爆炸点最近的几个学生狠狠推向另一边，同时自己扑倒在他们身上，用尽全力护住他们的头。
轰！！！
火光吞噬了一切。
冲击波刹那间掀翻了铁皮，巨大的气浪将许白桥狠狠掼在车厢地板上，剧痛瞬间袭遍全身。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血色。
他听见孩子们在喊他，可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努力想要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浸湿了脸颊，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却笑了。
原来……原来到了这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曾经听过太多的指责，听过太多人说他懦弱、自私，说他当年若是有血性，便该扛枪上战场，而不是留在学校里教书。那些话像钉子一样扎在他心里，逼得他偶尔也会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怕死？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想苟且偷生？
可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他不是害怕死亡，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去守护这个乱世里所剩无几的希望。
他救下了学生们。
那就够了。
眼前的光影渐渐暗淡，意识也慢慢沉入一片温暖的虚空中。他最后的力气，只够他微微扬起唇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低声呢喃：
“贺鸣川，我也上战场了。”
此时的金陵，烽火连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灰得像是浸透了硝烟的幕布，沉沉地压在城头上。
贺鸣川站在残破的工事后，远远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阵列。指间的烟早已燃尽，烫得他指尖一颤，才慢慢松开手，让那点余烬随风落入泥地里。
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可他没有走。张麻子和一众弟兄们也没有走。金陵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可这城里还有没撤走的百姓，还有伤兵、妇孺。他们若是走了，这些人就只能等死。
头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枚炮弹呼啸而至，狠狠砸在城墙一侧。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四处激射，几个战士当场倒下，鲜血溅了一地。张麻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擦掉脸上的血污：“妈的，真当咱们是泥捏的，随便拿捏？”
贺鸣川抬手抹去唇角的血，冷声道：“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张麻子看着他，沉默了一瞬，旋即咧开嘴笑了：“行，那就拼一场大的。”
巷战进行得极为惨烈。日军的先头部队摸进城内，贺鸣川带着人隐蔽在民房后，等敌人刚一进入射程，机枪便猛然扫射，几名敌兵当场倒地，血肉模糊。可他们的火力有限，对方迅速反应，投掷的手雷翻滚着落入巷道，爆炸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房屋残垣崩塌，烟尘四起，压倒的横梁砸在地上，溅起漫天尘埃。
贺鸣川的耳朵里像是灌满了风声，模糊的视线里，张麻子踉跄着扑到他身旁，嗓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锈刀：“妈的，这仗怎么打都打不完！”
贺鸣川扫了眼外面的街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烧焦的气味刺鼻难当，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他的声音冷静而低沉：“再撑一会儿。”
日军的进攻愈发猛烈。贺鸣川和他的战士们死守着这一片残破的街道，隐匿在废墟中，等待时机。日军的先头部队摸索着进入巷道，机枪骤然开火，敌军应声倒下，血溅满墙壁。然而他们的火力毕竟有限，很快，敌军反应过来，开始朝他们的藏身处投掷手雷。爆炸震耳欲聋，砖石崩裂，尘土飞扬，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撑不住了。”张麻子低低咒骂，拎起炸药包便要往前冲。
贺鸣川一把拽住他，眼神冷静如常：“还没到时候。”
张麻子喘着气，眼里布满血丝：“还等什么？”
贺鸣川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破碎的墙洞，看到了远处那些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百姓。
还有人活着。
他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死在这里。
撤退是唯一的选择，他们必须拖延敌军，为百姓争取逃生的时间。可日军已经开始从四面围拢，封死了他们的后路。贺鸣川沉声道：“分批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
张麻子咬紧牙关：“那你呢？”
贺鸣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殿后。”
张麻子红着眼，死死盯着他，最终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老子也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守业。”贺鸣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肃杀，“带人突围。”
张麻子愣住了。
这个名字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自从小时候染上天花，脸上落了一层麻子，所有人都只叫他张麻子，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辈子就该叫这个名。可现在，贺鸣川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他喉咙发紧，眼睛酸涩得厉害。可他终究没有犹豫，转身带着人往巷道的另一头突围。他知道，贺鸣川是不会走的。
而他，也一样。
街巷间枪声大作，敌军逐渐包围过来，血腥味越发浓重。张麻子挡在突围队伍的最后，一枪击毙一个试图冲上来的敌兵，下一秒，胸口猛地一震，炽热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透的衣襟，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他以为自己还能撑久一点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像是要再看看贺鸣川是否还活着，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一头栽倒在染血的街巷里。
巷战仍在继续，金陵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贺鸣川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枪。鲜血早已浸透军服，沿着指缝滴落，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烈焰之上，痛得发麻，可他依旧站着，枪口对准敌人，直到最后一颗子弹打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色军靴踏在泥泞的土地上，一名日军军官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什么。贺鸣川没有听清，也不想听。他只是缓缓抬起头，血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可他仍是笑了一下，喃喃低语：“许白桥……”
那人应该已经到了后方，应该还在教书，应该活得好好的。
他想，等战争结束，他会去找他。
他只是觉得有点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炮火依旧在燃烧，鲜血渗入泥土，破碎的旗帜被烈风卷起，撕扯着飘向废墟般的城池深处。
不会有人知道，这座城曾承载过多少诀别，多少血与泪，多少沉默的爱与恨。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如今都已经被战火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们都死在了同一个战火纷飞的冬天，死在了彼此都以为对方还活着的岁月里。
这是1937年，12月13日，南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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