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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归来了,不枉灵枢苦心一片。”
走马灯般的回忆戛然而止,在司汣虚弱的声线中,视线展开之处,变回了天外天。
她看向零落在四周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哭有笑,有怒目有破涕,甚至她寻了十数年的胞兄就在身旁,他的身边则是另一个苦寻于他的人。
这里,同她堕入的重重梦境中的某一层何其相似。
然而唯有此刻的她知道,梦已然彻底醒了。
“我做了一场又一场梦。”
眼底仅存麻木的西缄攸笑了,她看向远处行将消亡的殷阙,还有就近同样虚弱的司汣,捧至胸前的双手中,有几块碎玉。
“我与她,成了这灭世的因与解。我以为求了自身解脱就能成全因果,我期许这世间再无主神,望万界归于混沌亦可再造生息,我愿拿一切来换!可唯独,不愿是她。”
‘没事的,别怕,西儿,心灯独照,我将为你筑梦。只须忘了我,便会是最好的结局……延陵无恭愿西缄攸,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茂矣,祈协同好。’
自己的话与那人的话同时响彻在耳边。
鹅毛大雪飘来了天外天,划过西缄攸的脸庞,恰如她逝去的爱人送上亲吻与流恋。
雪花触上泪珠,一片片溶解在这形同枯木的面容上,司汣向前而来,掌心化出镜像。
“天命的选择,不是殷阙,亦不是你。生息永恒,才是天命唯一的决定。灵枢经事至延陵无,已然懂了此间真理。”
西缄攸无言,静静听祂说着。
“上古之战,早已揭示了这一结果。无论心与殷阙斗法何极,受难的唯有苍生,哪怕你们任何一方赢了,也不过是下一场劫难的预兆。你可知,无心方可控心。所以灵枢,注定是要消亡的。”
“可她不仅仅是灵枢。”
彼时接话的,倒成了浅城。他挣开辜岚栎的阻止,来到了西缄攸身旁同司汣对峙。
“自灵枢被投入锦玉那一刻起,她就成了我浅城的亲生妹妹!她是灵枢,更是浅凉。她生出了自己的心,她已是一抹完整的生灵了!”
“不错。”
陵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处。
“我的灵海之内孕藏了这抹生灵近于万年,延陵无是吾儿自己取的名字,浅凉字字珠玑,比得尔等主神,何止有心那般浅薄?!”
“你们证明过她有心又如何。”
谁也想不到,竟是西缄攸说出了这句状似凉薄的反驳。不说浅城与陵,在场的其余人也是错愕不已。
“她没有心,才叫我这个有心之人,落入了她专为我所设的美梦。情爱惑心,混沌圣焱焚尽主神,最终便宜了她自堕轮回挽救衆生呀。”
“西缄攸!你怎麽能如此说她!”
这话便连虚辰都要听不下去,西楚尧出言责问,多得是人赞同。
可西缄攸毫不在乎,她正癡癡地看着司汣为她展示的镜像。
那里头的自己已然沉沉睡去,她自以为是捧起转轮石跳入万境轮回,实则做下一切的却皆是延陵无!
早在她将自己的心挖出之时,早在灵枢笑着同她说人情不必还时,身为延陵无的那人就已做下了自己的决定。
万象自明
祸乱不尽,千疮百孔,乾坤万界已抵达崩碎的临界,指端相接,心魂便被灵枢勾走了神志。
西炜枫的声音还在这具身躯内叫嚣,然而灵枢全然不在意,祂只是覆上了眼前的双手,一道捧起那颗世间最珍贵的心。
“灵枢,你思量清楚了吗?”
身后响起司汣略带焦灼的询问。半晌,祂微微侧目,毫无情绪可探的眼底瞥向那正期待着什麽的主神。
“这句话,当年便问过我了。”
司汣一时有些恍惚,当年是哪一年,这个“我”又是哪个祂。
失神之际,灵枢回答了祂。
“从心而为,不会悔……灵枢不悔,浅凉不悔,延陵无,亦不悔。”
那连眨眼都不舍的目光里,熊熊燃起坚定的火焰,即便只是看着背影,司汣也懂得。
“司汣,你筹谋的一切,能够挽回万劫不複的世间,但你同样有私心。”
灵枢转回身来,此刻比起三个狼狈的主神,祂更具临危不乱的上神之姿,一眼过去,司汣藏起的私己便被看穿。
“不错!”
祂倒也大大方方,既被点穿,此情此地也不必再藏了。
“万界千世有此劫难,多少因我而起……天命给予我啓示,做下这一切,为的便是此时!唯你可救世,唯你可破局!”
祂又看向不远处的殷阙,混沌圣焱对祂造成的伤罚尤甚,半身枯槁半身粉碎,腔内千魂残存寥寥,也不知还能挺过多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