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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棵银杏树是她去县城上初中后才种的,当时才小手指头粗,现在已经胳膊粗了,而她也是从这三棵银杏树种下后,再也没来过这里,直到今晚。
二爷爷一直住在大伯家,一年前要搬回这个老房子,所有人都不理解,但拗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他一个人在这老房子里住了一年。
云霏霏把钥匙交给高驰后,回到大院子,本好好谈事的人吵了起来。
厅堂里放着二爷爷的遗体,谈事的场所只能选在了大院子,争吵的声音被零下八度的冷空气稀释,打破大山深处夜晚的宁静。
却连声狗叫都没有。
年轻人早已搬离大山深处去往城市和乡镇,鼎盛时期有一百号人的柳树村只剩下了不肯离开故土的古稀老人,随着守在这里的老人一个一个离去,它将会消失,也许十年,也许用不了十年。
云霏霏听了会儿,搞明白了赵有志说的“有事要说”,指的是大伯决定火葬。
吵了十分钟,谁都不让步,就剩下了沉默,看谁先让步。
二十分钟后,赵有志先沉不住气:“二叔的态度你还不明白?他就是不愿意自己被一把火烧了,才喝了农药!”
大伯说:“他都走了,搞这些虚的还有什么用?他能看到?”
云霏霏站在一旁,一直看着稻草堆上的二爷爷,激烈的争吵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想也一定传进了二爷爷的耳朵,说:“二爷爷能看得到。”
大伯听到了她说的话,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政策不允许,也没有地安葬,你让我怎么办?”
农村墓地本就紧张,也早已划分清晰,政策公布后,有些早已搬离柳树村的干脆连墓地和宅基地都卖了。
赵有志一听这话,说:“你还有脸说没地方安葬?”
大伯有三分钟没说话,沉默过后,给自己辩解道:“那也不是没办法了吗?”
赵有志冷哼了一声,不想戳穿所谓的“没办法”,只不过是他小儿子要结婚买房凑首付,别人都不明白一个八十四岁高龄的老人独自一人搬回老房子独居的原因,他心里很清楚。
二爷爷一大家二十年前就搬离了柳树村,一年半前,有人要买墓地和老宅,大伯就先卖了墓地,二爷爷知道了后,死活把老房子给拦了下来,然后就一人住了进来。
可是,现在揪着这事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赵有志说:“墓地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来解决。就算上面有人下来查,让他来找我,我一个人扛着。”
大伯还是不同意。
赵有志本一直蹲在地上抽烟,蹭地站起身,吼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不管你让不让,这事我决定了!”
大伯也吼:“赵有志,要不是你,我爸他能走上绝路?!现在在这装老好人,做给谁看!”
这句话说完,坐在一旁的古稀老人们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赵有志。
*
高驰坐在车里就 听到了争吵声,以为吵两句就过去了,谁知越吵越激烈,刚要推开车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云霏霏跑了过来,他忙下车,迎了上去。
云霏霏跑到他面前,六神无主地抓住他手臂,慌得话都说不完整:“我舅……快…送他…去医院。”
高驰将她带到副驾上坐下,关上了车门,临走前,还是把手伸进车窗揉了揉她头,安抚说:“别害怕,有我在。”
云霏霏听到他低沉的一句,冷静了下来,朝他点点头。
高驰见她安定下来后,才大步往老房子走了过去。
大伯见赵有志被自己打了一拳,瘫倒在地,流了一脸的血,也慌了,想找人一起带他去医院,可满院子都是古稀老人,没一个能帮的上忙的,更加六神无主。
120 已经打了,可这里太偏,赶过来至少一个小时。
高驰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里面乱成了一锅粥,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在房门口围了一圈,他走过去,还是看不见受伤的人到底是谁,只看到一人似乎躺在地上,只得高声说:“让我来。”
大伯转过头,见是个个高体壮的年轻男人,眼睛一亮,大声叫:“大伯,二舅,你们快让开。”
围观的老人们也看到了他,纷纷让开,高驰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他当兵时学过医,很简单,主要针对外伤,就蹲了下去,想先给他止血。
大伯见他上手检查,以为他是医生,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打了他一拳。”
高驰问:“打在哪里?”
大伯指着鼻子和眼睛,说:“这里。”
高驰以自己浅薄的医学知识认为,一拳还不足以昏迷,正要说话,感觉腰被人掐了一下,他一愣,低下头看向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赵有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