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匪顿时有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十日后,三司会审结束,绯霞楼和鹿鸣的问题被王韩势力大事化小,以处罚一群替罪羔羊作结倒也是意料之中,谋划之内。
褚匪携卷宗到暖阁向平崇帝复命,出来后刚到午门,便遇到了韩闻蕴。
下官参见丞相。
韩闻蕴示意跟着的官员退下,待周围只剩他们二人,笑着看向褚匪,直言道:本以为褚大人是要一锅端了绯霞楼,借仆阳大做文章,没想到竟是瞒天过海,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是好计谋。
丞相过奖。
我可没夸你。韩闻蕴理理衣袍,负手而立,看着午门外的黄昏万里,悠然道,我是在说你愚蠢,整整十三年才有与我一较高下的本事,还选了条不归路。
褚匪淡淡笑了下,问道:那下官斗胆,想请教丞相,何为不归路?
当然是王讳走的那条死路,他不过是个疯子,你和他是一样的。韩闻蕴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两声,道,当年你出卖王讳,我还真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还是如此愚不可及。你要明白,十三年前我能赢王讳,现在赢你不过翻掌之间。
褚匪反问:丞相真的觉得,老师是输给你了吗?
不错,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樊家军。韩闻蕴看向褚匪那身官袍,摇了摇头道,国子监众星捧月的大才子,堂堂帝师的学生,官至刑部尚书,你看看你这一路多风光,可是褚大人,你得到了什么?天下谁人不唾骂你?
韩闻蕴靠近褚匪,冷笑道:而且你该不会忘记了,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
褚匪却是神色平静,眸中无甚波澜,只淡淡道:丞相似乎对下官的家事格外关注。
不,只是天下皆言的事,我岂能不知?韩闻蕴说着轻叹一气,直视褚匪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十三年,刑部卷宗都翻烂了吧,可是你们能查到什么了?
韩闻蕴说罢长笑一声,在一众官员围拥下离开。
褚匪堪堪侧身,于长阶之上往下看,一身绯色官袍夺目,余晖整个罩住了他,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并看不到他脸上神色。
你该不会忘记了,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
字字诛心,字字泣血。
褚匪站了很久,踽踽而立,孑然一身,直到天光尽收,暮色四合。
酉时将尽,赵凉越从户部府衙出来,并没有看到褚匪。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本该自行回去,但不知为何,这次竟是一步没迈,目送其他官吏离开,很安静地等在府衙门口。
待府衙只剩下赵凉越一个人,他索性坐到石阶上,观赏起月下将落未落的那树海棠来。
于是,当褚匪本没抱多大希望,缓缓踱步到户部府衙时,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的溪鳞安静地坐在石阶上,门口一盏石灯照出他所在的一小片区域,风起吹落海棠花落了他一身,他轻轻摇头抖落头顶的落花,又抬手捻过肩头一片花瓣,放在鼻前嗅了嗅,似乎是不甚喜欢,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又安静地坐着等待,整个人像是融进了一团月光里,温柔而静好,让人不舍打扰。
褚匪驻足看了很久,但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因为他还未来得及将这幅画面完完全全刻在脑海,赵凉越侧头发现了他,然后起身伸伸懒腰,朝他走来。
此刻被映在日晷的某根刻线上,光阴再次流动起来。
皇上今天与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少见。赵凉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待看清褚匪脸上掩不住的几丝愁绪,便宽慰道,关于绯霞楼和鹿鸣的案子,被大理寺和御史台强行压下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但起码还是查到了
赵凉越话未完,被褚匪拉过直接抱在了怀里,熟悉的淡淡墨香瞬间将自己包围。
褚匪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很累了,将下巴搁在赵凉越的头上,阖上了眼。
赵凉越不明所以地愣着,任褚匪紧紧抱着,待反应过来时,正要挣脱,褚匪喘息里的微微颤抖被他捕捉到。
赵凉越犹豫了下,放下了要推开褚匪的双手。
溪鳞,你在吗?
赵凉越对褚匪突然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了一句:我在。
于是褚匪便笑了,道:你在,真好。
赵凉越:如果你能不抱这么紧,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我会更好的。
褚匪低头看着赵凉越低垂的眉眼,微呡的薄唇,还有淡漠如水而让人着迷的神色,只觉哪哪都好看。
褚匪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犹豫一番,化为隐忍,最后在赵凉越冰冷的发冠上落下一吻。
赵凉越正要因喘气不太舒服,准备推开褚匪时,褚匪先松开了他。
赵凉越连连换了好几口气缓缓,不禁问道:褚大人,是不是出了天塌的事了?
褚匪笑:本来天是塌了,但是刚才被补好了。
赵凉越愣了下,感慨:那这女娲挺厉害的,补这么快。
是的呢。
等等。赵凉越觉得有点不对经,皱眉看向褚匪,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褚匪倏地正色,道:确实有件大事,我们边走边说。
赵凉越点点头,然后被褚匪直接骗出了城,到了城西郊的护城河附近,那里往北再走一段,是一片海棠花林。
赵凉越看着一路只顾递金腰牌通行,不言不语,还时常回头看看自己还在不在的褚匪,心中疑惑渐浓,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急着出城。
直到,褚匪带赵凉越到了海棠花林,在石亭旁某颗海棠树下挖出一坛酒来,冲他笑笑,赵凉越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诓骗了。
溪鳞,别走啊,来都来了!褚匪拉住转身要回去的赵凉越,赔笑道,溪鳞,事情如期地进展着,陪我喝酒庆祝一番吧。
我想回去休息。
褚匪拉赵凉越到石亭里坐下,笑道:这里歇正好啊,更何况此地有花有月还有酒,还有褚匪看向赵凉越,心道,还有美人。
赵凉越知道自己拿眼前的无赖没有办法,便也只能坐下,看他用官袍把泥土擦净,将酒启封。
女儿红的醇香在空中弥漫开,但味儿似乎不太正,酒应该挺劣的。
褚匪却跟献宝似的先递给了赵凉越,道:溪鳞,你先喝。
赵凉越接过,借着石亭不甚明亮的光看了眼,果然酒色浑浊。
赵凉越抬头正要说自己不想喝,但看褚匪那双桃花眼满是期待,赵凉越还是咽下嘴里的话,轻叹一气,尝了一口。
倒也没有想象的难喝,但绝对不好喝。
赵凉越微微皱了下眉,心里猜想这酒多半是褚匪这厮自己酿的,所以还不知道自己酿得多差,便抬手朝褚匪递过去,让他自己尝尝。
褚匪却是接过连喝了好几口,跟当初吃酸橘子一样,好似分不清好坏一样。
赵凉越有些无语,开始思考待会要怎么拒绝褚匪的劝酒,但好在褚匪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再让自己喝,并问:这酒酿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