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后吐真言。云白笑道,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盛书笠脸上越发挂不住,只得强忍不耐低眉顺眼地苦笑应对:喝了酒说的话哪能当真
云白何等人也,敏锐地捕捉到盛书笠脸色中一闪而逝的不耐烦,他和蔼地笑道:既然喝了酒,那便回去休息吧。
盛书笠瞧他这般善解人意,心头才痛快点,辞了二人便回了凤霞。
何铭瞧着走得果断的盛书笠,心里发笑,面上倒是平静,侧首看向云白:云白掌门,那我们也回去吧。
云白望着盛书笠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满含深意地笑了笑,便也随何铭走了。
盛书笠回了凤霞,心头的憋屈才略微疏解了些,他心里暗骂,往日凤禅在时,他云堑可不就是巴结着凤霞吗?
云堑地处东面,本就物资匮乏,若非依靠凤霞,又岂能势大?
自凤禅死后,凤霞与云堑的交流日益频繁,两派辖地之间的商贾买卖一片繁荣,加之两派边境交界处的管辖权基本是送给了云白,他退让至此,云白还是如此贪心不足,倒真把自己当作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枭雄了?
想要凤霞俯首称臣,他凭什么?
盛书笠召来弟子,商讨了一番,决定增加云堑往来凤霞的商户的通行费,另外叫边境的弟子做些小动作,警示云白一番。
他做完这些,眼看着弟子领命去了,才悠然地坐在高位,抚摸着那座椅的龙头,嘴角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
眼下他已有了天冶瑶芳这件宝贝,假以时日,云白必然不再是自己的对手。
今时已非往日,凤霞,在他手中会进入鼎盛时期。
握着故人的遗物,武空蝉站在后院的树荫之中。
他平生从未向谁低过头,原以为一腔热血、忠义便能闯荡天下,原来不是。
纵有一腔孤勇,刚极易折的道理,他如今终于是懂得了。
将那玉扣握进掌心,武空蝉决心与过往的自己告别,从今以后,为了查明真相,为了替临渊报仇,他什么都可以做,尊严、正义,他都可以抛却。
夜晚的云堑格外安静。
这是一个奇怪的门派,云白没有亲传,门下有几个天资过人的弟子,却也并没有说倚重于谁,他善于分权,对每个弟子都同样看重,而云堑的弟子,也是六派中最听话的弟子。
初来云堑,武空蝉有些意外,这偏远之地并不显得寒酸,亭台楼阁虽不华丽,但低调之中自有韵味,体现出主人的格调。
弟子通报之后,云白在升龙殿接待了武空蝉,他笑意盈盈,倒好像个慈祥的老前辈,背着手坐到首座,仿佛下一秒便要开始嘘寒问暖。
云白掌门。武空蝉朝他行礼。
云白伸手敲了敲头:我记得你凤霞的武空蝉是吧。他笑着问。
武空蝉有些意外:是我。
今日你来我云堑造访,是为了何事啊?云白仍是笑眯眯地问。
武空蝉说道:云白掌门想必已经听说了盛书笠在边境增加通行费的事情。
云白笑着看他,示意他继续。
云白掌门不好奇吗?盛书笠往日对您,可并不是这般态度。
云白摸着下巴轻轻点头:他最近心气儿是有些高了,那是为何呢?
我无意中得知,他这几日得到了一件东西,那东西状似莲花,共有五瓣,分为五色。武空蝉看着云白,揣摩着他的表情变化,他得到那宝物之后,修为大增。
云白反复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意已淡了几分,一双鹰眼明亮地盯着武空蝉,不知所思。
片刻之后,云白发问:你将此物形状描绘得如此详尽,看来已是亲眼见过?
我在跟踪他时确实见到过。不过他十分警觉,我便只瞧得一眼。
武空蝉说罢,云白的眼神仍在他身上逡巡,片刻之后,那种无声的压迫才慢慢散去,云白呵呵笑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何呢?
武空蝉毫无掩饰地说道:我与盛书笠素来不合,若云白掌门能助我一臂之力,那宝物,我必将拱手呈上。
云白笑眯眯地看着他:帮你什么?
帮我取得掌门之位。武空蝉屈膝跪地,我定为云白掌门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空旷的大殿中,高台上的云白微微眯了眼,打量着底下的年轻人。
他露出一种掌控的笑意。
他喜欢这样有欲望且不觉可耻的人,这样的人有趣,也容易掌控,所以乐非道才会成为他的劲敌,因为他是如此的无趣,无趣而又单调。
武空蝉走后,云白独自于大殿中思考,他将大殿的烛火灭掉,孤身一人沉浸于黑暗之中,这是他的习惯。
黑暗能遮掩丑陋,能任凭他释放欲望,无需掩饰。
若是往常,他定然会让武空蝉取下盛书笠的首级,再将那宝贝呈上来,但盛书笠毕竟牵扯到无昼谷之战,看来还是亲自动手稳妥些。
黑暗中,云白扯了抹笑,与平日的温和慈爱全然不同,那笑意中,满是杀意。
第133章 同辉
雪城曾地属寒丹,但因靠近极寒之地,数十年前这里发生雪暴之后,便杳无人烟。
非道同折礼在雪地中漫步,看着旧城池的断壁残垣,更直观地感受到时间的无情与世界法则的残酷。
越过城池,在城墙根处,有一小片傲寒的艳丽红色,于茫茫雪景中更加鲜艳。
二人落到梅林之中,折礼才恍然,原来非道说想过来看看,是想到这里。
师傅以前来过雪城吗?折礼伸手抚过那傲寒开放的红梅,语气中有几分惊喜。
嗯,非道回,以前这里的雪还没这么厚,此处的红梅,最为艳丽。
二人站在树下,仰头看去,虬曲乌黑的树枝朝天际伸展,每一根树枝上,虽只得零星几朵,但已然十分灿烂。
这样极端的环境中,仍会有顽强地生命茁壮成长。
折礼。
听闻非道的呼唤,折礼询问着回转身,目光落在非道抬起的手上。
非道张开手,两块玉璧自他手心垂落,正是那对日月同辉。
非道眸中含着笑意,折礼怔怔地看着他走近,垂首,郑重地将那块日璧系在自己的腰间。
他提着那块月璧,浅浅地勾起笑意,望着折礼。
折礼的眸中有一丝水汽,良久,他才似从那动容中回过神来,接过那块月璧。
非道张开手臂望着他,折礼捏紧了玉璧,二人目光相接,不必多言,缠绵的情丝便已纠缠难解。
折礼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丝线穿过非道的腰带,玉璧陈在他的衣袍上,与掌门玉牌并列在一处。
他方打过结,还未松手,非道便将他揽入了怀中。
两颗心像是跳动在一处,折礼伸手紧紧地抱住非道,这茫茫天地间,唯有此处的温暖,令人沉迷,亦让二人此生无法忘却。
片刻之后,非道松开他,郑重而诚挚地望着折礼,握住他的手,低声问:生平无所愿,唯求一人心。折礼,与我结成仙侣如何?
突如其来的话语击溃了折礼的理智,亦像一把锁,紧紧地拴住了他的心,他极为震惊地看着非道,他从未想过有一日,非道会向他求仙侣。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能与非道在一起,更何况更何况是如此庄重之事。
非道的眸亮得像夜空的星,澄澈得犹如听月湖,柔情如水,将折礼纳入那片汪洋,他飘荡其中,又像跃然云海,只像在做梦,眼前毫无半点真实。
非道瞧他发傻,挨着他的脸颊,温柔地亲了他一口,又深情地望着他的双眸:折礼,与我结成仙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