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见状立刻走过来,对着谢航说:这里是医院,我有权力
你谁啊?季思年打断他。
谢成停顿一下,面色沉静地看过来。
季思年在对视的一瞬有些理解为什么谢航一直对他有阴影了。
他们两个的眼神总是很像,只是谢航的情绪大多时候都很平,谢成的眼底却好像藏着什么阴冷的东西。
季思年看着他就怒上心头,丢下一个字转身就走:走。
他转身转得过于决绝,为了防止谢航没跟上来还在门口放慢了脚步,好在谢航没再杵在原地,跟在后面离开。
季思年想象的画面里应该是谢成急切地想追上来,他的三个小弟立刻站成一排把他拦住。
但在他偏头回看时发现谢成并没有动,只是看着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笑意。
季思年背上猛地一凉,接着眼前忽暗,谢航挡在了他面前。
几个人沉默地走出住院部大楼,季思年才说:他认出我了吧。
嗯。谢航长出一口气。
谢成记忆力挺好,半年前在疗养院被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能记起来他这个拉架的人。
吹惯了安城的大风,此时晒着正午暖洋洋的太阳还算惬意,季思年和那三个小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摆摆手:你们回去吧,一会儿我把钱给王老板转过去。
得给小弟们演出费,王老板的中介费也不能少,虽然王老板说是行侠仗义用不着这么生分,但该给的总不能少,以后也好办事。
谢航看了眼躲在后面的谢舟:这些,你喊来的?
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季思年问,跟他杠着啊。
谢航没有答话,依旧盯着东躲西藏的谢舟。
季思年挡了挡谢舟,他知道谢航是不想把他这个无关的人扯进来,这种态度让他有些无力: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吗?
谢航闭上眼睛。
是为了给你空间解决问题,我们的目标是解决问题,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季思年走近了一些。
知道了。谢航按了按眉心。
你知道个屁。季思年转过脸没有说话。
你吃饭了没?谢舟打了个十分突兀但是很救急的圆场。
从医院出来是一条堵得寸步难行的公路,公交车和出医院的私家车堆在一起,喇叭声此起彼伏。
谢航说:我请你吃顿饭。
语气很霸道,不容拒绝地拉住了季思年的衣袖。
季思年没有甩开。
虽然知道谢航是故意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但看着也确实怪可怜的。
这次是谢舟挑了家据说物美价廉的西餐厅,在人民医院不远处的商场里。
似乎放了寒假后全市所有商场都被小年轻占领了,服务员招待着他们入座时西餐厅已经坐满了小情侣。
季思年翻着菜单,随口说道:下礼拜要过年了,还是你们两个人过?
嗯。谢航摘了围巾放在一旁。
西餐厅的昏暗灯光里只亮着头顶一盏暗黄色小吊灯,谢航身后的木制长书架上摆了几本厚厚的书,中间放着几个精致有趣的摆件。
餐厅里放着低沉的大提琴曲,气氛烘托得很浪漫,季思年从坐下来的一刻就开始耳根发热。
沈荣不回来?他没话找话。
我会叫她,但她回不回来说不准。谢航说。
季思年有些不确定今天的事能不能问,但转念一想左右他俩都分手了,大不了就是谢航不痛快罢了。
今天那几个都谁啊。他问。
谢航往后靠在椅背上。
谢成,他老婆,他儿子,还一个男的,舅舅?季思年扳着手指猜。
谢航笑了笑:已经是前妻了。
季思年挑起眉。
今天那场面实在是有些刺激了,某种意义上也算四世同堂。
谢航没藏着掖着,大概讲了讲谢成那儿子怒而割腕的事。
季思年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最后问了个还算关键的问题:那谢成今天来干什么?
他早上走了以后我们才过去,谁能想到他突发奇想又掉头回来了,刚好遇上的。谢舟在旁边不屑道,倒显得是我们故意错开时间一样。
他跟你说什么了没?季思年问。
服务员端了几份牛排来,放到他们面前。
谢航说:他要是什么都没说,我也不会站那么久。
还挺坦诚,谢航最大的进步大概就是有话直说了。
不过他以前也确实是有话直说,只是不问就不提而已。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跟那孩子聊聊?
嗯。谢航拿起刀叉,不全是为了帮他,也为了我自己。
他把切好的牛排戳到了季思年的碟子里。
季思年倒果汁的动作停了停,看着他握着银刀的手指:怎么个意思,需要我回礼一下吗?
不用。谢航笑了笑,就是想给你。
谢舟在旁边沉重地叹了口气。
季思年有些想笑,这种与谢航的气质极为不符的笨拙试探让人觉得心疼。
他还从来没吃过这样暗流涌动却又带着点光明正大的饭,估计谢舟也没吃过,她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完美扮演了一个我在这里不会让你们尴尬,但是我还不能走的角色。
谢航没有再聊谢成,只在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往地铁站走的时候提了一句。
我明天要去看心理医生。他说。
季思年微微侧过头,这是谢航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心理医生这四个字,哪怕这一直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存在。
我会和她说谢成家的情况,咨询她的意见,之后再去见那个孩子。也许是这段对话在心里排练过许多次,谢航的语气很自然。
嗯。季思年点点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似乎从医院出来直到刚刚这一刻一直都提着心。
他点完头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想太多,只要记着你从来没做错什么,你和谢成一点也不一样,就可以了。
谢航停了下来。
谢舟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季思年见他沉默地停住,也跟着停在马路边,转过身背对着太阳看他。
我和谢成不一样吗。谢航念着这句话,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季思年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不一样。
过了许久,谢航才笑了一声,偏着头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一样的。谢成当年拿镣铐锁住我,在脚腕上留下了永远也长不好的疤,我知道有多痛,但是到最后我也做了脚链送给你,我们是一样的。
他的话很平静,却在扎入耳中的一瞬惊得浑身血液涌向头顶。
季思年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不知道是因为话里的暧昧气息让人心动,还是因为谢航扭曲了很多概念而让人心急。
但当他一把拦住谢航,抓住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回面前,发现手居然在发抖时,才明白也许仅仅是因为心惊。
他从来不知道谢航在想这些。
某些恐惧的根源是血脉里流淌的相似性,百分之十五的遗传率。
童年阴影的最源头都来源于此,这才是把谢航塑造成如今这副样子的根本原因。
谢航说完这话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静,季思年装作看不到他眼里的悲伤和抗拒,揪住他的衣领,靠得很近,一字一顿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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