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要去哪里?他问道。
季思年说:好地方。
有关于这好地方,谢航只猜到了一半,本以为会是咖啡馆一类,结果居然是个清吧。
这家清吧的位置有点刁钻,在上次吃火锅那家商场底下的商业街,有个不起眼的狭窄入口,顺着入口上去,楼梯又窄又昏暗,两侧画着低饱和度色彩怪异的涂鸦。
在转角处有一棵塑料做的仿真树,较高位置挖了个很逼真的树洞,里面一团毛茸茸的白色。
猫?谢航问。
假的。季思年领着他一直上到二楼,二楼是个小小的空间,有左右两扇门,分别挂着木质小牌子,左侧写着闹吧,右侧写着清吧。
季思年偏头看着他:挑一个。
左边是厕所。谢航叹了口气,推开了右侧的门。
你来过?季思年讶异地挑了挑眉,跟着他走了进去。
谢航说:闻到了。
门后别有洞天,这家清吧的装修风格很有趣,不是惯用的铁艺吧台,全部是木质的,吧台的最侧边设计了一个小洞,一只松鼠露出来半个身子正往外钻。
此时清吧里人不多,吧台里的调酒师正靠在一棵假树旁边玩扑克,看上去是在研究什么魔术。
季思年挑了个隐蔽些的位置,这地方有些昏暗,他按亮了墙上一个小小的坚果样式的壁灯,投射出一片暖黄色的光。
这地方挺清静的。季思年戳了两下桌上的盆栽,知道的人不多,基本都在楼下餐厅吃饭。还是尹博给我推荐来的,他跟他女朋友总来。
他顿了顿:就是刚刚穿白大褂那个,他是我发小。你喝点什么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谢航说话,他抬眼看过去:嗯?
谢航似乎刚刚回神,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在闹分手,现在不知道复合了还是分了,季思年说,你俩认识?
谢航今天不知怎的反应奇慢,听完愣了会儿,又重复道:分手?
分不利索,他想复合,一直在争取,我估计那边也不想分。我怕戳着他伤心事,一直没问结果如何。季思年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怎么了?
谢航盯了他半天,忽然低声笑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没事。
他这样子就像撑着一口气完成了遗愿,彻底了无牵挂撒手人寰一样。季思年皱着眉用脚从桌子底下碰了碰他:怎么了?
谢航仰着头,慢慢睁开垂眼看着他:没事。我不喝。
那我去点一杯。季思年一边说一边瞄他,你别突然晕过去啊。
嗯。
他侧过脸看了一会儿季思年的背影,再次闭上了眼。
脖子上应该也抓破了,一直火辣辣的疼,肋骨被磕的那一下差不多也紫了,随便一碰就泛起钝痛。
不过打得挺爽的。
他没想到季思年会来,更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失控的模样会被人看到。
应该挺吓人的,他那个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从玩具房里离开。
十年前他打不过谢成,被谢成一怒之下甩在地上,好在他提前在地上铺满了布娃娃,没有摔伤也没摔残。
十年后他打得过了,把谢成推倒的一瞬间灭顶的恐惧让他话都说不出来,他怕自己的力气太小、下手太轻,被谢成掀翻开。
他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了。
谢航扯出一个笑。
如果让他在全宇宙选择一个人永远看不到他的这一面,他一定会选择季思年他下定决心要成为朋友的季思年。
但是季思年居然没有怕他。
一个正在精神病房门前攻击人的疑似精神病。
还愿意听他聊一聊。
谢航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从疗养院出来到现在,他都像是触发了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一样,主动忽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好待会儿要从哪里开始聊。
只是他意外的没有对此产生任何抵触情绪,他原以为自己很难开口与人聊起童年,也许是因为反正都被看到了,那些往事在衬托之下也就变得不算难堪,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谢航舔了舔嘴角的伤疤。
那个男生不是他的男朋友。
季思年没有男朋友
祝大家新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第22章 柠檬
季思年端着两杯果酒回来,浅紫色分层在暗黄灯光下像蒙上一层缥缈滤镜。
我不喝。谢航闻到了葡萄和柠檬苏打水的味道。
季思年坐到对面,敷衍道:来都来了。
冰块折射出彩色的投影,细小气泡打着转飘来飘去,浮到表面贴着一小片薄荷叶。
我家里有遗传性精神病。
谢航这话头开得太突然,毫无开场白,季思年正调整着卡座里的靠枕,闻言动作一顿,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干脆把无处安放的靠枕放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认真听着。
万事开头难,这道理放在讲心事上同样适用。谢航盯着杯子里旋转的气泡,索性什么也不想。
我姥姥病了十来年,快不行了。我妈是生完我妹病的,双相,一开始不知道,跟我爸离了以后才开始治,治好了。谢航说,她有一段时间状态很差,她说她养了一只狗,我说没有,后来她主动申了工作调度,现在在安城的生物制药研究所,很久没回来了。
我姥姥想自杀,我妈不让,谢成听说之后回来了,想仗着我的这一层血缘关系哄骗出一点我姥姥的财产。昨天谢成就我爸去的时候说了些难听话,把我妈逼急了,再加上姥姥摔完之后精神很差,我妈看着心里不舒坦,有些急躁了。
谢航。季思年听着就感觉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谢航说话时语气毫无起伏,平铺直叙仿佛在讲别人家的故事,抬头。
他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
谢航的目光慢慢聚焦,盯了好一会儿才说:三。
他说完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果酒喝了一小口,在这时才意识到季思年替他买这一杯酒的决定有多正确:刚刚说到哪里了?
说到季思年半叹半笑道,给你列个提纲吧,下次走神也能知道走哪了。
这个挺好喝的,叫什么啊?谢航说。
就叫葡萄气泡酒,老板重金悬赏等人赐名。季思年曲指敲了敲桌子,转移话题是吧?
谢航笑了笑,缓了一会儿,这次开口比方才要艰难一些: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有些对别人家来说天大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之后,时间久了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甚至可能比别人接受得更轻易,但如果有人很刻意地跟你说,别想这些事,你不会沾上的,然后去强行矫正你,你反而会变得无法接受。有点绕?
懂了。季思年点点头,旁人会把别人家的忧愁灾苦代入自己的人生,落差感太大才无法接受。但真正落到自己的人生上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没别的做对比,更能背水一战?不过越强调越在意,越纠正越惦记,这一点人人都是。
嗯。谢航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他俩在我八岁那年离的婚,我和谢舟都判给了我妈。八岁我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因为太孤僻没什么朋友,谢成当时觉得这不是一个二年级小孩该有的样子,怕我遗传了病,想矫正,把我关在了玩具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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