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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知宜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会沉陷沉沦,他会情不自禁,会心痛难忍,祝知宜轻声说:“不对,梁君庭,你不必再游说我,这是我回京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祝知宜固执,极有原则,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其实他们之间其实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很难搭建。
或许梁徽真的也喜欢他,但那些刻进血骨里的天性,是构成“梁徽”这个整体的一面。
人性深究起来是很伤人的,更遑论要那样生来多疑经年累月工于心计的人真的完全交付真心,那太为难人了,也太委屈梁徽。
况且,梁徽是泱泱大梁的一国之君,后宫三千、开枝散叶子女满堂是他的权利,他凭什麽剥夺,他不能这麽自私无赖。
祝知宜一向不喜欢别人为他放弃什麽,他可以为别人鞠躬尽瘁无私付出,但别人不能为他舍弃应有的东西,天性如此、家学如此。
梁徽这种人需要的是势当力敌的伴侣,娇柔菟丝被厌弃是注定的事,久病床前尚无孝子,更遑论一个君王的耐性能维持多久,他如今……祝知宜眸色黯淡下去:“君后之职,能者任之,臣身骨折损积重难返,连笔都握不住,再说,臣如今的声名狼藉,皇上不该冒天下之大不讳——”
“你听到了,是不是?”梁徽忽然打断他。
祝知宜沉默。
梁徽直直望着他的眼,不容他一丝闪躲:“太史监的话,你听到了是不是?”
祝知宜一回宫消息就传到朝堂上了,这几年的经历行蹤自然也被查得清清楚楚。
前日太史监率言官至御书房劾祝知宜流落柳巷浊地,清名有污,不宜再身居中宫,一国君后,容颜性情、才干能力,甚至家世背景都是其次,唯一点不容置喙不能含糊,那便是贞洁忠君名誉清白。
祝知宜也不否认,直视他坦然道:“是,即便臣没有做过任何不忠于皇上之事,但也确实是不适合了。”
他并非因为这种事妄自菲薄,更不会自卑自怜,但天子威仪不容玷污,他淌了污水,蒙了污名,有了嫌疑,就给了天下人笑话梁徽的把柄,这个把柄会永远在那里,那些污言秽语有多难听,他不能掩耳盗铃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梁徽面色一度沉得极难看,下巴绷紧,道:“祝知宜,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麽?”
第82章 皇上敢听吗
他这些年为求祝知宜回来积德行善,已经极少动真格处罚酷刑,可那一天对着这一群言官还是没忍住大发雷霆:“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庸官有什麽资格对一个舍身救国的英雄的声誉评头论足!”
“没有君后,你们早就是身首异尸家破人亡了!哪儿有机会带着乌纱帽到朕面前嚼舌根!以后凡是再听到一句妄论君后清誉的流言蜚语,朕通通算到你们头上,绞了舌头发配西南边疆充入流民世代不得出仕。”
一衆言官吓得屁滚尿流大呼饶命。
梁徽盛怒,这些酒囊饭袋也配对他仰望瞻视的皎皎朗月指手画脚,一人罚了一百笞刑并且城门示衆,以儆效尤。
祝知宜沉默,近乎自虐地说:“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他们说得也没错,皇上就当是臣迂腐吧,臣本来就是一个墨守成规中规中矩的人,性子也无趣,久了你便会知道。”
“人言可畏,皇上罚得了满朝言官,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麽?”他喜欢梁徽,但看不得梁徽再被架在流言蜚语里炙烤,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他想他功秉千秋英名流芳,他要他高枕无忧垂坐明堂。
梁徽险些要被气笑,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锁住对方的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祝知宜,朕不在乎什麽清名!”
“别说你没真发生过什麽,就算是真的有什麽,我也绝不可能介意!”
“那只会让我更崇慕你,爱你、敬你,怜惜你,你是受害者,你是被逼无奈,你是在为大梁的子民担着这些屈辱和承受这些病痛苦楚,大梁子民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都该对你三叩九拜感恩戴德,包括朕!”
“那些囚禁、奴役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受的伤,我会陪着你一点一点地治好,再十倍百倍千万倍还在那些人身上。”
梁徽近乎魔怔地、哀求地攫住他的宽袖,但不敢再耍一点花招,奉上所有耐心和真心:“清规还有什麽担心的都告诉我,性格、身份、子嗣、名誉、毒蛊,都告诉我,我都会拼了命解决,我绝不会放手,祝清规。”
祝知宜心头大跳,一阵酸涩,痛苦清晰地渗入五髒六腑,他忍不住想回应梁徽,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抱他,看到梁徽的痛苦,他的整颗心也都被绞到一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