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宋箫事后多少怒骂跟怨言,唐云秋当时满心只想到,这一双眼换一条命,多换他一时的茍延残喘,再斩他几个蛮荒,实在白赚。
“怎能说亏了,你连这点算盘都不会打了吗?”
后来梦妖拿命铺路,抢回族内防御大阵的主导权,拼了命将他们带回了族内大阵中,两人从战场上脱身,终于稍得了片刻喘息。
唐云秋盘膝端坐,任由梦妖一族的医师围在他身边疗伤包扎,他如此劝慰气得在那踱来踱去的宋箫:“你把那蛮荒头颅砍下了,真身碾作齑粉,也算是替我报了大仇,难得我捞得个救你命的机会,连声谢都没有吗?”
宋箫听他说得淡然,好话歹话轮番上阵,好像真是他不识好歹闹别扭似的,宋箫只好兀自心如刀割,着魔似的看着唐云秋。
他的眼被蛮荒徒手挖去,即便闭上了,也止不住两行血泪,梦妖一族的医师竭尽所能,顶多只能替他止了血,包裹上纱布,那张脸从此就被掩在了阴影下。
拢共百人不到的梦妖一族被蛮荒围困,困兽斗根本敌不过浩浩蕩蕩而来的蛮荒,宋箫他们为守梦妖,被逼进了防御大阵,之后便是插翅也难飞。
唯一能盼的,就只剩下闻风赶来的外援。
而七日过去,外界依旧消息全无。
蛮荒动用禁术断绝了月漠谷一带的灵脉连接,谷中灵气飞快枯竭,族中的粮草也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而宋箫放出去求援的魑魅魍魉还没有半点消息传回,只在七日后的夜里飞来一只三目青雕。
三目青雕是他大哥宋渊手下的妖侍,这东西灵智有限,足有两人高,看似笨拙,可飞起来速度只有屈指能数的大妖能追赶得上——宋箫明白他大哥的意思,单是宋家还惹不起这閑事,还是趁早退出为妙。
宋箫把那三目青雕扔在一边,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走动,沉声说:“七天前,我放出去十只魑魅魍魉,除了这玩意,附近连半个援手都没有,照蛮荒闹出的动静,我不信妖世还全无所闻,可这些混账东西通通无动于衷,甚至连妖王也袖手旁观!”
唐云秋听他语气就觉得不对劲,一怔:“阿箫?”
旁边梦妖一族的女人苦着脸劝道:“月漠谷地处妖世跟荒域接壤处,除了我们梦妖一族外,几乎就没别的妖怪愿意踏足,两位愿救我族于水火之中,已是苍天的无上恩赐,旁的妖族我们也不敢强求了,何况妖王向来不管事,这不是常态吗?兴许是我族的命数吧。”
这一代的妖王落在朱雀头上,堪称灾难,比起后来的殷岐,这一位真就是挂个名的死宅,入主了长留城后就再也没踏出城门口半步,诺大的城被他当做私人领地,大片灵脉被他圈了起来,此外把出尘二字贯彻到底。
外面多少天灾人祸,多少蛮荒侵扰,通通撬不开长留城的城门。
后来求助妖王无门的妖族们,除了逢年节送去供奉,渐渐也把这位妖王抛诸脑后——有这麽个王淩驾在头顶上,也只能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梦晴姐,”唐云秋摸索着拍了拍女人的手臂,“话不能这麽说,再看看月漠谷能整理出多少人马,我们拼死一搏,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梦晴轻轻抽了口气,声音轻颤地问他:“你是要我们弃谷出逃麽?”
小妖族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占有一点灵脉,谈何容易,哪怕是月漠谷这点鸡肋般的破地方,也是梦妖族中多少长老前辈的心血才换得的,也得靠几百上千年的积累才能打造出的乐土。
弃谷说着容易,往后颠沛流离,又未必逃得出蛮荒的追杀。
唐云秋默然低头,像是为这出口的话而忏悔般。
可他不言不语,梦晴却把话听进去了。
蛮荒即便再閑的蛋疼,围而不杀也不是他们的作风,后来看宋箫两人负隅顽抗,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成就感,眼看这仇报的差不多,也就腻了,转身就派了饕鬄一族出马。
蛮荒不同于妖世的繁茂,妖世幅员辽阔,万妖阁曾做过统计,光是阁中妖族就有一百零八族,外加零散几个不入阁的妖族,以及一箩筐混血混得讲不上妖族的妖,上百妖族星罗棋布于广袤的灵脉之上。
与之相比,蛮荒当年只有零星三族,精悍而兇残。
饕鬄是最常见的蛮荒,也是为数衆多的一族,不因他们有多大能耐,光是那张吞山咽海的嘴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
夜里,月漠谷算不得精巧的阵法发出虫啃似的密集爆响,响声回蕩在山谷之中,一下下折磨着梦妖一族疲惫而敏感的神经,小小的秘地在山摇地动清醒过来,所有人整装待发地聚集到山谷空地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