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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秋很喜欢他这万事在握的自信,哪怕他并非总能运筹帷幄。
“照你的意思,朱雀之后,你便要当这妖王了吗?”唐云秋问他,“如此一来,我这旅途想必也少了很多趣味。”
那会儿他的眼还没瞎,一双剑眉星目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只是他这人喜怒都不怎麽上脸,因而看着也寡淡,此时话到落寞处,微微一垂,敛去了眼中的光亮,又无端惹人心怜。
宋箫见他拿出了那支白玉箫,又要吹起曲子,每当他有高兴或不高兴的,就喜欢吹几首曲子,这支箫把吹小曲当作表达情绪的方式,宋箫喜爱听他吹的曲,还曾觉得他们一个叫箫,一个是箫,算来是种缘分。
不过此时他将小酒壶塞到他掌心,打断了唐云秋的动作:“你觉得跟着我四处闯蕩,有趣吗?”
“自是有趣的,不然为何陪你走了这麽远的路?我又不傻。”唐云秋一笑,提起酒壶,才刚尝到点滋味就见底了,“你这酒鬼,从不知给我多留两口。”
宋箫一手接住了他抛来的空酒壶:“你不傻,瞎操那麽远的心,家中还有我大哥在呢,妖王反正轮不到我来当,可我也不稀罕,你看那朱雀,自从镇守恒水开始就从未踏出城门半步,纵是受天下妖族景仰,看起来也没什麽可津津乐道的。”
唐云秋听他大逆不道,也像是寻常,面不改色说:“妖王高高在上,自是跟寻常妖不同,你不懂罢了。”
“我怎能不懂?”宋箫笑道,“妖王的更替跟职责,这些东西对我们四方妖族而言是基本功,我得说庆幸不是我,相比起守恒水,我还是守那些被蛮荒祸害的小妖族来得有意义。”
唐云秋问:“你家里就由你在外面野着了?”
宋箫浑不在意说:“家里头有大把长老给守着管着,轮不着我,既然用不着去扛那堆担子,那我便好好修行,除恶除魔,照顾好小妹就足够了,左右跟你差不多,都是浪迹天涯的可怜人,你就再陪我走走吧。”
此人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可怜之处,唐云秋被他逗笑,笑容可掬道:“这话说得,也不知该说你是胸无大志好呢,还是志向太高远好。”
宋箫斜了他一眼,作势威胁:“就一句话,你到底陪不陪?”
唐云秋跟他四目相对,爽快应道:“想去哪,我都跟你一道。”
宋箫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翘起二郎腿,仰头就躺在地上,枕着一条手臂对他说:“你不是想酒吗,正好,反正走得也不远,我们回那酒泉,再向那老妖怪讨去。”
直到这时唐云秋才知被他摆了一道,摇头叹气:“我看你早存了这心思吧,还拿我当借口。”
宋箫就道:“谁叫那老妖吝啬。”
唐云秋:“跟你这麽走,这辈子估计是走不完妖世,一壶酒就能把你留住,往后多少东西能绊你的脚步?”
宋箫不服道:“云秋,你才说要跟我走,这麽快就要反悔不成?”结果一擡头就对上唐云秋微带戏谑的笑,说着就翻身打闹起来。
那会儿的烦忧大抵转眼便烟消云散,他们枕着清风冷月,在苍茫原野上围着一团篝火的光,宋箫靠着一头脑热扯的淡,唐云秋记得一清二楚,也曾深信不疑,乃至再后来,他为护宋箫而失去一双眼时,宋箫做出的选择,在他看来也算不上惊世骇俗。
那次事即便是在蛮荒肆虐的年代,也算得上出格出圈。
月漠谷的梦妖一族贴着荒域的边界,是处名不经传的小山谷,多年来靠着族中阵法守着方寸灵脉,跟蛮荒一直相安无事,这些小妖怪从不敢掉以轻心,始终低调地过日子,只可惜到底抵不过毫无预兆的祸难到来。
宋箫跟唐云秋一路解决各处不安分的蛮荒,在妖世中闯出了名声,与之相对的,蛮荒自然也将他们二人列入了黑名单,等有消息传出他们路经荒域时,月漠谷的梦妖就成了两者相斗的牺牲品。
蛮荒对着梦妖发难,宋箫即便知道是陷阱,却也不能不犯这个险。
一方是有备而来,一方是被迫入局,结果可想而知。
第 117 章
唐云秋的眼便是在这场以少敌多的战争中瞎掉的,两人几度命悬一线,几度闪过身死此地的念头,烟尘蒙蔽了四野与青天,兽族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这地狱的光景仿佛永不会有尽头一般。
混乱中早已分不清是谁的攻击了,当时的唐云秋回身一扫,就见有蛮荒趁两人不备,徒手作鈎,携着厉风掏向宋箫后心,唐云秋本是强弩之末,再没奋力一搏的气力,这时强提一口气,想也不想就挺身上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