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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朴扶着门转头,像是敏锐地觉察到什麽一样,紧张地立正起来:“湛卢大人有什麽吩咐?”
披雪楼热闹归热闹,但光看投资的都是些什麽人,就知道这边也是鱼龙混杂的浑水一滩,实在不是个合适涨阅历的地方。
韩湛卢刚想说将她收到手下,不过鑒于这玩意实在碍眼,以及养不起的主要原因,只好背起当哥的责任,给她另谋了出路:“下班后你就辞了这边,我带你向唐云秋学医去。”
朴朴没想到会是这种安排,先是为没能回绮罗失落了一下,很快,她那专注于开花的脑袋开始盘算起新去处:“学医比跑堂好玩吗?”
範子清竖着耳朵偷听,很想顺口回她一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韩湛卢瞥了她一眼:“什麽都不会,还净顾着玩?”
小桃花一听这熟悉的说教语气,撒腿就跑了:“哎呀,不好,领班要骂人扣工资啦,我下班再去找你,回见啦哥!”
韩湛卢看着她那溜之大吉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门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目光落在楼下摆起的舞台,思绪还沉浸在殷主那头,一脸若有所思。
黑市在花天酒地方面格外有天赋,不说鬼泣酒馆跟兰苑那点热闹劲,光是龙蛇会前院那些个莺莺燕燕,在歌舞一道就遥遥领先规矩颇多的妖世。如今的披雪楼继往开来,卡着人间律令的底线不断精进,不断丰富拓展业务,舞台上的声色很是惹人注目。
範子清之前闷得要疯,现在难得出来放风,却一点凑热闹的意思都没有,送走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鹦鹉,一转眼见韩湛卢目不转睛地盯着歌舞看,莫名有点儿不痛快。
他斟了杯酒,推到韩湛卢面前:“大名鼎鼎的湛卢剑,到底是哪家姑娘那麽厉害,把你的魂给勾了?”
韩湛卢收回视线,发现範子清坐得很近,手里依旧拿着那杯酒,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近乎是灼人的。
他近来看他的目光总这样,滚烫得令人触目惊心。
可韩湛卢没说什麽,从他手里端起酒,一口喝了。
範子清这才满意地退开了些:“别总一个人闷着,一个人就是想破头也未必能想出点什麽来,你觉得有什麽不对劲,大可以找我商量,我不行,那还有师父跟徐哥呢,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啊。”
韩湛卢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準。”
範子清:“那就更应该找人说说了,直觉这种东西很神奇的,藏着捂着,反而像被诅咒了一样,会应验的。”
可韩湛卢从来习惯独自办事,除了偶尔给小师侄点拨一两句,行行为人师表的义务,其他时候根本懒得多嘴。
毕竟在湛卢剑看来,全世界都是傻逼,跟傻逼没有推心置腹的必要。
韩湛卢先前向他交代白骨夫人一事的来龙去脉,是属迫不得已,而例外终归是例外。
可不知是披雪楼的新酒醉人,还是範子清这货太缠人,韩湛卢喝着酒,吃着小菜,就着楼下欢闹声,多少给他透露了一些查案进度。
“千浮山?”範子清偏过头来,“那地方不是我们这儿的风景区麽?”
韩湛卢:“你认识?”
“认识啊。”範子清说,“小山丘一个,最高的峰顶还没三百米高,就够晨运的上下跑一圈,中学时候我一放假就常去那边,龙蛇会有潜龙道不走,逃那边去干嘛?”
韩湛卢听了,反而问他:“你又是去那边干嘛?”
範子清理所当然地说:“赚钱啊,清早景区的小摊进货很累的,节假日人流量大根本来不及补货,我骑车给他们搬上去,几天跑下来差不多能赚一礼拜饭钱。”
韩湛卢皱了皱眉:“你脑子挺好使的,用得着卖这种廉价体力活?”
範子清耸了耸肩说:“上学时间太零散,就体力活最容易接得到,而且性价比挺高,还能锻炼锻炼。”
韩湛卢想起他平日里也总爱出门跑几圈:“喜欢锻炼?”
“强身健体可以节省医药钱啊。”範子清相当朴实地说完,单手支起下巴,凑上来问,“你说你看着我长大,其实也是骗我的吧?不然连这些事都不清楚?”
韩湛卢没吭声,默默喝起了酒。
其实也不算完全骗人,不过非要咬文嚼字下来,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比起範子清这个还不能下手去宰的姑苏转世,韩湛卢这二十年间盯得更多的是曾老头——他总觉得这老头有所图谋——只是耗费得再多功夫,也远远挤不上走心之列。
对一把剑来讲,千年都倏忽而过了,短短二十年也仅不过在弹指间,乃至于很多时候,他偶尔一回头,範子清个头都比上一眼拉长了许多,模样跟筋骨长开了,仿佛每一眼都是不同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