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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的已经很少了,但好在我有你。”韩章笑了笑,随后正色下来,“第一,我知你不愿当这个掌门,不过你要替我看好剑门,不得对剑门不利。”
韩湛卢不以为意,轻松应下了:“这事还犯不着用上水流心。”
“第二,我将一些东西封在了里面……”
闻言,韩湛卢摸了摸其中一道水流心,皱了皱眉。
“你要守好。”韩章深深地看着他说,“你要明白,我把这些交给你,不是承认韩家已经穷途末路。”
韩湛卢若有所悟地看了他一眼。
“湛卢,这事是我欠了你,不过你知道的,我不习惯欠人不还,所以我打算教你做个弊。”说着,韩老掌门还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个搞恶作剧的表情。
韩湛卢看着他那蹩脚的小动作,相当服气:“师父请说吧,毕竟退了休,学院老校长的脸确是也可以扔了。”
“不皮一下会死吗你。”韩章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放得很远,不知看着些什麽前尘往事,“湛卢,我知这些事即便不用水流心,只要我嘱托了,你也必定会答应,我用水流心,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想早些帮你结束这些事。殷主站得太高太远了,很多东西他是似懂非懂,他给你栓了绳,自以为能将你带上正路,可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啊,你做的事,没有一个人恨你,那就一定是对的吗?相反,世间人恨你入骨,那必定是错的吗?”
韩章凝视着天花板,说到这,那双眼中忽然闪动了一下:“唔……这听起来还是像在狡辩,是我欠了你。”
韩湛卢说:“您不欠什麽,反正我已经习惯招人恨了。”
“没有人会习惯被恨。”韩章苦叹了一声,“我年轻的时候纵横妖世,让蛮荒闻风丧胆,多威风,那时候大小姑娘见了我都走不动,可等妖世换得安宁了,剑门这把利剑就招万妖阁忌惮了,他们恨我,怕我能击散蛮荒,有朝一日也会将万妖阁打散……就因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再也没去四处闯蕩,安分地守着剑门,以为终有一天,他们能够明白,可惜还没等到握手言和,我已经走不动了。”
韩湛卢认真思考了三秒,试图安慰:“师父,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我看在这就混得挺好的。”
韩老头子满腔情怀都被他喂了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边去,我看你这孽徒就专门来气我的,你还带那……他、他那……说来,他现在叫什麽?”
“範子清。”
“子清……叫子清啊,你带他来作什麽,範家的事虽然过去二十年了,但多少只眼还在盯着。”韩掌门直直看着院外,像是透过门墙,看见了等在院中的範子清似的,一动不动地走了好半晌的神,“转眼都长这麽大了,上一眼明明还是个只知道哭鼻子的小豆丁,他过得怎样了?”
韩湛卢回道:“在人间,还行,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
韩掌门缓缓将韩湛卢打量了个遍,突然伸出那枯枝似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费力支起了半边身子,韩湛卢忙伸手过去扶住他。
“小子,你知道我为什麽会同意殷主收你为徒吗?”韩章一字一顿地问。
韩湛卢一怔,摇摇头说:“不知。”
“你带着他的琴。”韩掌门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一字一句全都烙在他心头上,“当年你带着他的琴回来了,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可教的,你告诉我,你为什麽会把他的琴带回来?为什麽偏偏是他的琴?”
韩湛卢无遮无掩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平静如常,然而这时候的平静就该称作淡漠了,那淡漠甚至是不近人情的。
他依旧回道:“不知。”
韩掌门一滞,瞪圆了双眼,气得急火攻心,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不活,韩湛卢替他轻轻拍着背,手按在枯瘦如柴的脊梁上,总觉得力度掌控不好,动作很是生涩,被韩师父他老人家嫌弃得摆手推开了。
韩掌门平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方才长吁短叹道:“殷主让我教你识人心,可人心哪有那麽好懂?你这颗人心啊,长得真可谓艰难坎坷,韩家诺大剑门,就你这个缺心肝的残废叫我放心不下。”
韩湛卢说:“您说笑了,我是一把剑,殷主点化了我,可我依旧是剑,在谁手中,就替谁杀人。”
“正经点,我不跟你说笑。”韩掌门艰难地擡起手,曲着手指在韩湛卢心口的位置敲了两下,“你自己好好听听,这又不是铁铸的,是血、是肉,你说你白长一颗心,难道就为了在这蹦跶几下?”
他这师父从来喜怒随心,高兴了就大口喝酒,发起火来又从不知轻重,常常一木剑敲背上能把人拍成个狗啃泥,剑门里那帮弟子年轻气盛不服管教,被他教训得僵尸似的躺上大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