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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认为,如果尸检能证明督军是死于急病,兇手极有可能是林颂白。”
这话薛靖淮就彻底听不懂了,他红着眼,茫然不解:“你在说什麽?既然是病……怎麽会有兇手……”
罗副官冷冷道来:“少爷你有所不知,卑职与林颂白共事时,知道他曾受督军指派,专门去关外请萨满名医配过一味毒药。”
薛靖淮回想了下,林颂白给薛宗耀做副官时,的确消失过一段时间,“配毒药做什麽?”
罗副官眉头一皱,透露出些微不耐烦:“能走到督军这个位置的人,手上的人命是数不过来的,这个道理不用卑职多说了吧。”
薛靖淮太单纯了,在手段狠辣心机深沉方面,典型的虎父犬子,罗副官瞧不上他,接着说:“这种毒,没有解药,毒发时症状类似胃出血,中毒者吐血而死,尸检却查不出中毒的迹象。”
薛靖淮听得心惊,忽地想起这几天街头一个传闻,说徐总理的五姨太病死了。
他没敢往五姨太身上联想,更别说林颂白,却听罗副官道:“卑职猜想,督军和五姨太的死,必然有某种关联,时间太凑巧了。而五姨太若是从林颂白手里拿的毒药,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的语气很慢,很重,是谨慎的推测,却透出一种愤恨的意味。他无数次地自责,如果自己不瞎出主意,督军就不会跟马浣芳会面,不仅没让马浣芳帮上忙,反而给了那个贱女人机会谋害督军的性命!
薛靖淮仔细一回味,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本能地摇头,拒绝相信:“没有证据的事,我不能信。”
罗副官不多解释,消沉地点点头:“的确只是猜想,不过,等我们回去验过督军的……自然会真相大白。”他的眼睛有点发涩,使劲揉了揉,背过脸去。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薛靖淮不得不把解救叶青阑的事托付给郭渺,跟罗副官谋划着如何溜出上海。
万疆云怎麽办呢?薛靖淮没想好。
要是带他一起走,他新伤未愈,不一定能受住一路东躲西藏的奔波,可若是留在这里,人来人往的,他模样太过扎眼,早晚会招人非议,引来祸端——香取弦正在满世界找他呢!
没等薛靖淮想出个万全之策,万疆云主动提出:“你们走吧,我回去找香取弦。”
薛靖淮疑惑地打量他:“你怎麽啦?好不容易出来,又要回去?”
“离开太久,我还真有点想他了。”万疆云漫不经心笑了下,“就当出来散散心,散够了就该回去了。”
“可是……”薛靖淮下意识想去握万疆云的手,因为瞥到他的手在发抖,但又忍住了,怕唐突了他,“你那麽想离开他,现在肯定不是真想回去,不要勉强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是……也这麽对我说我吗?”
薛靖淮万万没想到,这几句话竟把万疆云说得掉下泪来。
一看他落泪了,薛靖淮登时不知所措,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巴巴地蹲到万疆云的椅子前,仰着脸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别哭,你怎麽啦?有什麽话就说出来,你别哭呀。”
他不安慰就算了,安慰起人来,那副谨小慎微模样,说深情不是深情,说郑重不够郑重,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温柔,温柔得让人心里发虚、发颤、发凉。
万疆云觉得自己心痛得厉害。
“没有。”万疆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哭。”说着欲盖弥彰地抹了下泛红的眼角。
“别骗人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北方……身体能行吗?”薛靖淮担忧地看他,他真想把他带走,捆巴捆巴扛肩上背走也行。但他们是逃命,而万疆云这一身病骨支离,比玻璃还要精致,还要易碎,万一被抓住……他不敢想。
万疆云不接茬,说:“我能抱抱你吗?”
薛靖淮愣住了,大睁着眼睛望他。仰看去,万疆云的脸一半在光亮下,一半在阴影中,哀伤的面容竟透露出几分慈悲。
二楼房间窗户紧闭着,棕色的棉布窗帘半拉半掩,深色的木质壁板仿佛吸走了屋里的光线,昏昏暗暗的,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浮。
薛靖淮挺起上身,向他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他。
万疆云弯下腰,伏在薛靖淮宽厚的肩膀上,静默了好一阵。他不说话,薛靖淮也不敢说话,听他的呼吸在耳畔起伏着,薛靖淮心里不由擂鼓似的狂跳起来。
“你跟我好一场吧。”万疆云侧过脸,声音温柔沙哑。
呼吸太近,气息搔得耳朵眼发痒,薛靖淮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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