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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璧城脸色不太好,死白死白:“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最近得盯着点你。”
江欲行向来不信鬼神,举着望远镜大大咧咧地接话:“咋,梦到我战死啦?”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
他觉得气氛不对,又回头细瞅了瞅,见言璧城一张小脸愁云惨淡,垂着长长的睫毛,神情忧郁。
江欲行擡起左胳膊肘,轻轻怼了他一下,柔声问:“咋还不吱声了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仗没那麽好打。”在江欲行印象中,脾气火爆的言璧城难得如此低落,只听他又说,“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别拿自己当马前卒玩命了,万一有个闪失……”
这些掏心掏肺的担忧之语,江欲行干脆就当情话听了,听得心里一阵暖热,上头暖,下头热,这热腾腾的情意,烘得他不顾身后随从士兵的眼光,一把拉过言璧城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等我回去疼你。”他笑着推了言璧城一把,同时吩咐副官,“带璧城回指挥部休息。”
“你不走?”言璧城眼里流露出讶异,嗓门明显高了,“老子都这麽说了你还不走?!”
江欲行虎躯一震,心说不好,这小东西又要发飙,赶紧沖副官使个眼色,副官立刻会意,好说歹劝地把言璧城拉走。
言璧城很不情愿,一眼一眼地回头瞪江欲行,眼眶红红的,像是憋不住要哭,伤透心了的模样。
江欲行不忍看,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举起望远镜,对準远处的一处山坳。
据情报,奉军已经做好进攻準备,随时可能行动,尤其在这种云遮雾罩的天气,天然适合搞偷袭。而这一带此前由老薛抽调过来的边防军驻守,两军换防之时,最易被人趁虚而入,他不得不加倍上心。
言璧城随副官回到临时搭建的营房。
走了半天山路,加上昨夜的劳累,他腰酸腿软,在木板床上躺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蒙中突然听见有枪声,猛地从梦中惊醒,直挺挺坐起来,心髒咚咚跳个不停,一时有些发懵。
木板房里空空蕩蕩,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比回来时晦暗,说不好是雾重了,还是天要黑了,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又向他袭来,他愣了一下,开口喊刘副官。
刘副官就守在门口,听到声就蹿进来了,是个魁梧的青年,肤色有点黑,恭敬地问:“您有什麽吩咐?”
“外边哪来的枪声?”
“有枪声吗?卑职没听到。”在言璧城面前,刘副官向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虽然军衔不比他低,却在他面前口称卑职,但是今天说起话来,却明显有了点不客气的意思。
“没听到?”言璧城心里正焦灼,拍着桌子使性子,“你瞎吗那麽大的声音听不到!”
副官板着脸嘴硬:“卑职确实没听到。”
言璧城不跟他废话,起身套上靴子就要往外走,副官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师座吩咐了,不让您到处乱走,外边危险!”
言璧城眉毛立起来,质问:“什麽时候说的?我跟你一路回来,我怎麽没听见?”
副官目视前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总之,您不能走。”
“管起我来了……”言璧城懒得跟他废话,骄蛮地推了他一把,结果没推动,一股火腾地窜到头顶,拔出枪抵住副官的胸口,“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找死?”
副官也毫不客气地抽出腰间的盒子炮,抵住言璧城的肋骨:“言大夫,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就像是山雨欲来,言璧城心绪不宁地忐忑许久之后,那一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的水滴,终于不偏不倚地,砸到他的脸上。
一瞬间,营房外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大雨随之倾盆而至,瓢泼大雨顶开那扇没关严的窗户,被狂风呼啸着刮进来,枪声很快被雨声淹没了。
言璧城扭头看了眼窗外,雨水砸出一片茫茫水汽,什麽也看不清,甚至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样大的雨……言璧城觉得自己要被这狂烈的雨声震得昏过去了,而一想到那个没跟自己回来的人,他的心髒就一阵撕裂的剧痛,几乎令他窒息。
第 93 章
暴雨过后,天彻底黑了。
靠墙的一盏煤油灯忽明忽暗,火焰在涌动的气流中不安地抖索着,冒出一缕缕黑烟。
言璧城没有等到江欲行回来,自己先成了俘虏。
他们反绑住他的双手,用一根细麻绳把腕子捆了一圈又一圈,几只枪管抵着他的后背,把他从营房里推出来,一步一搡,撵向江欲行的临时军火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