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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仞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欣赏一幅画,他的痛苦是养分,滋养着她的快乐。
她轻飘飘地一笑,没来由地说:“反正也得不到的人,活着或者死了,又有什麽区别。”
像对他说,又似对自己说。
薛靖淮闻言,痛苦地闭了下眼,像在吞咽什麽苦果。突然,他扑向梁仞,死死抓住梁仞的长衫领子咆哮:“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在哪里?你说!”
这个红着眼暴跳如雷的样子太可怕,梁仞被他揪住,连连后退,生怕他拽着自己跳下去,来个同归于尽。
迅速有人扑上来,抓住薛靖淮的左膀右臂,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牢牢压制住。白脸皮施施地走上来,不声不响,撸起袖子,猛地朝他的肚子狠狠捣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小,但薛靖淮似乎麻木不仁了,连眉头也没皱,兀自挣扎着,抻着脖子沖梁仞喊叫。
梁仞从容不迫地整理衣衫,淡淡道:“我说的就是真的。”
“为什麽?你们打他了?”薛靖淮撕心裂肺地疼,痛苦让他濒临疯狂,“你们对他动手了?!”
梁仞眯着眼,心中快意无限,佯装小声地说:“叶老板那样的风流人物,我天宝寨的弟兄们憋得太久,一见着他,魂儿都丢了,哪还管他是男人女人,一窝蜂全……”
话音刚落,周围发出一阵乱哄哄的笑,心领神会的,食髓知味的。他们听懂了,薛靖淮再傻,也听懂了——他骄傲的、梨花一样清白的叶老板,被他们用最下作最肮髒的手段,逼上了绝路。
“我杀了你!”薛靖淮霎时仿佛魔鬼附身,猛地一挣,竟沖破几个汉子的束缚,不管不顾地朝梁仞扑过去。他的眼里喷着火,他要掐死这个贱人,如果不能掐死她,咬也要咬死她。
梁仞被他的模样吓得不轻,顾不得嘴上占便宜,一闪身往白脸男身后躲,白脸男掏出腰间的左轮手枪,也不瞄準,对着薛靖淮甩手就是一枪。
没打中要害,但见薛靖淮身子一晃,跪在地上。
左腿膝盖往上的地方豁开一个口子,血水与尚未干涸的泥浆混在一处,显得肮髒可怖。
可是这一枪并没把他打服,他用另一只腿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死死盯着梁仞,眼眶血红,目眦尽裂,像一头伺机报複的困兽,看样子只要还剩一口气,他就不能轻饶了这个人。
白脸男又对薛靖淮举起枪,梁仞却拦住他,示意左右把人摁住,扭头走回了大厅。
“爷,怎麽不让我杀了他?”白脸男跟在身后,巴巴地问。
梁仞被薛靖淮闹得疲了,揉着眼睛道:“着什麽急?我当然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她朦胧着,冷冷瞥了外间一眼,“这小子的命,贵着呢!”
“他跟那个叶青阑,真是那种关系?”
梁仞斜睨他:“你看他那样子,能有假?”
白脸男嘿嘿笑:“我看也不像有假,死了爹也没见疯成这样的。”
梁仞冷笑两声,愤恨中夹杂一丝妒意:“这就是男人的可恨之处!爱那个戏子爱得死去活来,却又让皓珍怀上他的种,这种狗男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是是,那您还等什麽?不如让我去结果了他。”白脸男显得有点兴奋,“属下这把枪,还没尝过司令的血呢!”
梁仞歪着头问:“刚才不是尝到了?”
“……”
白脸男凑趣似地请示:“那属下什麽时候可以把他……”他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还滑稽地配了个“咔嚓”的音。
梁仞打量着他,冷笑:“白脸,你怎麽这麽惦记他,莫非他也抢了你老婆?”
白脸哭丧着脸:“爷,您忘啦,叶青阑杀了我兄弟!”
“哦……”梁仞贵人多忘事,方才想起来,慷慨地摆摆手,“代我给他家里捎一千大洋吧,不过话说回来,叶青阑杀你兄弟,你把账算到薛靖淮头上,不讲道理。”说着,露出一个调侃的笑。
没等白脸回答,外间传来“轰”的一声响,随即是乱糟糟的叫骂,挟着皮肉被拳打脚踢的闷钝声,有人高声骂:“他娘的,断了腿还这麽狂!拖过来!”
……
估摸外边折腾得差不多了,梁仞沖白脸一扬手:“让他们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弄死。”
白脸仍然充满了好奇:“爷,到底为啥呢?”
梁仞沖他屁股踹一脚:“我说白脸,你哪那麽多废话?”
薛靖淮再被擡进来的时候,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土匪弟兄们挺讲究,没往他脸上招呼——尽拣刁钻的地方下手。
白脸在他身上摸了一圈,如实彙报:“腿断了,肋骨……嗯……断了三根。” ', ' ')